自己的心志似乎比身体坚韧许多。
“慕之。”
她没有叫他全名,第一次正式地喊他的字。
“嗯?”
“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婚事恐怕要推迟了。”
温久咬了咬唇:“抱歉。”
按照最初的计划,下个月两人就能成亲了,可是父亲突然离世,依大朝的规制,父丧母丧,三年孝期内禁止嫁娶。
你若不想等,等不及……
温久颓然地耷拉下肩膀——她承认她自私,说不出让谢怀蔺另觅良缘的话。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谢怀蔺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尖:“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不就是晚个三年嘛,我等得起,只要最后是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他声音温柔,完全不在意婚事推迟,但温久还是觉得对不住他。
“三年变数很大。”
她抬起盛满水光的眸,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而且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唔。”
“瞎说什么呢。”
谢怀蔺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出他不想听见的话。
“没有万一。”
他语气有些重,听起来像在教训人:“温岁岁,你会长命百岁,会和我携手到老,懂了吗?”
见少女乖顺点头,谢怀蔺心里一软,动作温柔地捧住她被泪水洇红的小脸。
“三年时间或许能改变很多事,但有一点不会改变。”
他抓起少女的手,搁在他的左胸膛。
“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温久,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谢怀蔺提了提嘴角,勾出一个痞痞的笑:“你亲口答应嫁给我的,可别想着悔婚,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捉回来。所以啊,你就安心地养身体,等着三年后健健康康地嫁给我吧。”
掌下传来心脏闷而有力的跳动,温久仿佛被那蓬勃炽热感染,力量一点一滴从手掌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听见自己小声但坚定地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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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要继续。
温久守孝期间,大大小小的事也发生了不少。
正值壮年的宣明帝身体出了几次问题,虽说都是小毛病,但也拖了很久才康复。加上近来在边境和郢人起了几次摩擦,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归根结底还是由于继承人迟迟未定。
三皇子宋骥和五皇子宋骐竞争激烈,一个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一个则是母族势大的宠妃之子,以他们二人为首的几个皇子明争暗斗,朝局十分紧张。
臣子们心里有诸多不安,频频上门拜访白衣时的老师,也就是温太傅,想从他这里找到突破,旁敲侧击地试探圣上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
长子去世后,温太傅不再担任尚渊书院的夫子,正式致仕颐养天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长孙,他自己则摆弄心爱的山水园林,日子乐得轻松。
不过宣明帝偶尔还是会请他进宫议事,面对一些重要决策,圣上最仰仗的便是这位两朝帝师。
面对这些不厌其烦探他口风的曾经的学生们,老人一笑而过,只跟他们闲话家常,完全不提政.事,接连碰壁后,那帮人渐渐也就不来了。
党争之事暂且不谈,温家内部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先是温致宁自请去扬州任职,放着好好的京城驸马爷不当,偏偏要去地方受苦,外人都在取笑温太傅的次子何止是平庸,都可以说愚笨了,简直和他那死去的哥哥一样莫名其妙。
但在温久看来,二叔更像是接受不了长兄的死,于是落荒而逃,寻个正当理由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哪怕常被人拿来做比较,温致宁一直都仰慕着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兄长,会接受不了兄长的死也是正常的。
二叔和父亲的关系很好,温久并不觉得温致宁的行为异常,让她不解的反而是宋莜岚对此事的态度。
虽然妄议长辈不应该,但老实说长公主控制欲极强,温久本以为她会强烈反对二叔自请京官外调,可居然没有。
说来也奇怪,当初温致远去世,宋莜岚情绪一度十分低迷,表现得比温致宁这个亲弟弟还要受打击。
可据温久所知,温致远和宋莜岚年轻时的交集应该只有先帝指婚那次,况且,宋莜岚平常提起温致远就嗤之以鼻,瞧不起他自甘沉沦于过去。
不过温久也没深想,宋莜岚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纵使她再高傲骄纵,也会为家人的死亡悲伤。
二叔远赴他乡,温初言则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果真如万众期待的那样步步高升,二十出头便当上工部侍郎,虽备受圣上倚重,但也意味着他再不能像少年时期那般清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