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很小，没有沙发，去张楠那里休息也不太现实，他们一家人都在。
唐葵靠在门上，低头盯着脚尖：“我去租一张陪护床吧。”
“有必要浪费资源吗？”顾羽弘拍了拍自己床的另一边，“挺宽敞的，挤一挤吧。”
市医院转来了很多灾区重伤患者，目前也是各种物资相对平时而言也比较紧俏。
看到顾羽弘腿上的纱布，唐葵皱眉道：“撞到你的伤怎么办？”
“就只是睡觉而已，又不干别的，怎么会撞到。”顾羽弘挑挑眉，“还是说你现在睡觉不老实了？”
唐葵咬牙切齿道：“老实，老实得很。”
唐葵躺在床上，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和顾羽弘有身体上的接触。
病房关了灯，窗帘开着，幽幽的月光让房间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顾羽弘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我刚看你还挺紧张的，如果我真的把你忘记了怎么办？”
想到刚才的那个玩笑，唐葵火气往上蹭，她背过身去：“不记得就算了，赶明儿我让莫莫喊别人爸爸。”
这话听上去虽然语气轻松，但唐葵其实心里很紧张，孩子的事情是他们之间必须要跨过的一个坎。
这明明是目前两人间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刚才谁也没有开口，这个话题一旦开启，他们谁也控制不了走向。
伤人的话，感动的话，都可能在情绪的支配下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
顾羽弘听她提起莫莫，果然沉默了一阵。
尽管是背对着顾羽弘，但是唐葵也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唐葵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给莫莫打了电话，她知道你受伤了，吵着要来看你，但我想想还是算了，等过几天我们也回A市了。”
“不过我还没跟她说你是她爸爸，在这件事上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
身下的铁床传来一阵吱呀声，顾羽弘也翻了个身。
唐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人轻轻拥住了。
“疼吗？”
顾羽弘的声音很轻地落在耳边，唐葵僵硬地侧躺着，下意识以为他在问泥石流中受的伤，说道：“我没事，我就是腿上蹭破了点皮。”
“我说的是生宝宝。”
顾羽弘顿了顿，声音很艰涩，像是刀尖刮破了喉咙，带出血沫：“那时候一个人，疼不疼？”
唐葵沉默了几秒，终是握上了顾羽弘的手，她捏着他微凉的、带着些薄茧的指尖，在小腹上摩挲着。
细细感觉，还能摸到一点当初剖腹产的疤痕。
“七个月的时候，我不小心在雨天摔了一跤，宝宝就急着出来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羊水都要流干了，当时情况很危险，医生就直接给她剖了出来。”
“一个人躺在雨里的时候，感觉到她的动静渐渐减弱，很绝望。”
“手术醒来之后，很疼很疼，刀口疼。”
“莫莫当时在新生儿监护室，我连续三天收到病危通知，但躺在床上却无能为力，心也疼。”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唐葵的话依旧像是一支利箭，将他的心射穿。
唐葵说完之后，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她感到颈窝处有微凉的液体。
心里惊了一瞬，刚想扭头去看，顾羽弘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别回头，你说莫莫知道我是她的亲生爸爸之后，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唐葵理解顾羽弘现在过重的思绪：“怎么会？她那么喜欢你。”
“可是她因为没有爸爸伤心了好久，还被小伙伴们嘲笑。”
唐葵想了想，真心实意地给他支招：“那你就说你去帮助奥特曼打怪兽了，她肯定会觉得你是大英雄。”
顾羽弘简直要气笑了：“你把我女儿当成傻子吗？她在我面前可聪明了，之前肯定都是为了配合你才会相信你这种幼稚的话。”
“她现在还太小，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事情，等她长大一点就知道了，她肯定会理解你的。”
顾羽弘的声音沙哑：“不过这事儿咱们还是得好好捋捋，你能知道我内心有多纠结吗？能明白兴奋和痛苦参杂的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吗？如果可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唐葵知道真有这个可能：“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顾羽弘捂住了嘴巴：“嘘，别说话，先听我说。”
“你这五年来过得有多不容易，我所窥见到的和感受到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这是我要花下半辈子来补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