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腰背笔直,不卑不亢。
“你们太脏了,比我在烧烤店打工洗盘子还要脏,很配得上‘圈’这个字。哦,还有,”余粥微微一笑:“你挑剧本的眼光不错,但是不要为难作者了,因为你不配出演这个角色。”
说罢,余粥自动屏蔽了金主气急败坏的谩骂,大步走出拍戏棚——霎时金灿灿的阳光淋满了他全身。
初春的阳光明媚,叶片跃动着斑驳的光点,扑面而来的微风携着花香。
余粥走到了天桥处向下看,车水马龙的城市,他回来了。
*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
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到现在这幅一无所有的模样。
这座城市的贫富差距太大,纸醉金迷的霓虹灯固然耀眼,但这不是他的生活。
他的生活,是天桥另一侧的那群老式楼房。
楼下大铁锅炒菜的香气,小孩子放学后在小卖部嘻嘻哈哈,楼上阿婆爬楼时费力地呼哧呼哧,巷子中的家家户户都认识,一声“帮个忙”就全部跑来。
这是老式楼房特有的人情味。
余粥依在天桥上站了很久很久,直至天边燃起了火烧云,他才发觉腿脚有点麻。
人去世时听觉是最后消失的那个。
在书中的末尾,他听见姜烈渊在他耳旁一遍一遍重复道:“等我,等我。”
“傻子,不等你我等谁啊。”余粥喃喃自语。
初春的傍晚降温极快,余粥将手插.进了牛仔外套的口袋中。
一摸,手机刚好在震动。
他掏出手机一看,有三条微信消息,还有一通正在打来的电话。
是他的经纪人,钟立。
余粥思考片刻,还是接听了那通电话,本以为会是经纪人的怒骂,谁知:“你在哪?”
余粥道:“天桥,准备跳下去以死谢罪。”
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说:“有重要的事情,在西街的xx咖啡厅第三个包厢见一面。”
随后就挂了电话。
退出娱乐圈早晚要跟经纪人见面,正好他还没吃饭,余粥便去了。
*
“一份番茄肉酱盖饭,两个生煎包,再要一份鸭血粉丝汤和黑胡椒肉肠谢谢。”余粥看向经纪人,礼貌道:“我的点好了,你吃什么?”
经纪人钟立:“没有一个是给我点的?算了我不吃,就这样。”
这个咖啡厅属于高档场所,静谧且隐私,特别是在包厢很适合说重要的话。
经纪人钟立就是当初把他挖回去的星探,如今已经快五十。
余粥成了缺德公司的摇钱树,他也成了金牌经纪人有了公司的股份。
“我不干了。”余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圈子太脏了。”
钟立脸色阴沉。
余粥给自己倒了杯热柠檬水,说下去道:“以前是我活该,总想着赚大钱。现在想开了,去洗盘子一个月两千也不错,至少我活得干净。”
“你的合同还有三年才到期,”钟立淡淡道:“你要是现在解约,违约金要五百万。”
余粥差点把柠檬片给咽下去,捂着嘴疯狂咳嗽。
钟立挺了挺腰,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的,你的违约金本来没这么高,但是有人偷改了合同。”
余粥怒极反笑:“所以你今天约我见面就是为了威胁我?”
“余粥,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仅可以帮你解约,还能让你告倒公司拿到一大笔违约金。就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
“您的餐已上齐,请慢用。”
钟立头也不抬:“好的。”
服务员退出去,包厢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热气腾腾的美食,余粥却没了胃口。
他警惕地看着钟立,这个狡猾的经纪人一向唯利是图,怎么会好心帮自己?
“公司触犯到了我的底线,我也准备辞职。”钟立淡然道:“具体什么事情就不跟你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余粥蹙着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资本能跟资本翻脸?
“余粥,你是我培养出来的孩子,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所以我深知亲情的羁绊。我愿意为了我女儿做任何事,同样,我相信你也愿意为了你的母亲做任何事。”
头顶仿佛炸开一道惊雷,筷子砸在地上,余粥倏然起身暴怒道:“我妈都已经去世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钟立仿佛早就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从怀中掏出一个录音笔递过去:“事先说明,这件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甚至都没去现场,录音是我拜托一位朋友进去的。”
余粥脑子一瞬间宕机,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播放键。
“谢谢你们啊,我们家粥粥一直受你们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