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放出去这么多了,还差这一个?再说鬼主这次都不知道走了多久,说回就回哪有这么碰巧。咱们本就是厉鬼,还怕什么死?”
小鬼又掏出一叠纸钱,塞进另一个厉鬼的腰包里。
另外一鬼被说服,也不再阻拦。
那小鬼嬉笑着走出了门,但就在他身体越过鬼门的一瞬间,骤变陡生。
只见他周身忽然变得透明,以至于能看到内力的骨骼、内脏和肌肉。而如今,他的内脏与骨骼正在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收缩,内脏被挤破,鲜血喷涌而出。
所有鬼看见这副景象都瞬间惊呆了,他们身体僵住,甚至能听见骨骼被一寸寸挤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小鬼凄厉的惨叫声尖锐刺耳,整个身体如水一般坍塌。
下一瞬,他的周身升起烈火,将整个身体烧成了灰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所有鬼都呆若木鸡,没有人敢发出半分声音。
他们曾以为自己已然身死、身处鬼界,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他们惧怕的东西。
但如今,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样残忍、那样痛苦的死法。
还有更为深重的地狱。
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鬼门之外,只见那幽深渺远的黑暗深处,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黑衣,几乎要湮没在这无穷的黑夜中,衣角随风而起,遮住那截苍白的腕。
他凤眸淡然,长眉微挑,嘴角轻抬,似是有几分戏谑。
面孔半明半暗,裹挟着幽冥深处的寒意,仿佛比这万千戾气加起来还要邪上几分。
“鬼……鬼主!”不知有人先惊呼。
宛如一阵冰潮漫过,便是后知后觉的刺骨冷意。
鬼主性情无常,手段残暴,无人不惧那冥煞之气炼成的鬼王刀。
众鬼倏然安静如鸡,那小鬼凄惨的死相尤在眼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战栗占据了全部的神智。
所有鬼都跪附在地面上,浑身抖成筛糠。
宿回渊却仿佛对此闻所未闻,他缓步走进来,踩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明显的响声。
看门的两个厉鬼几乎被吓到神志不清,浑身抖到发软,深深低下头,冷汗直流。
只听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那脚步声在面前倏然止住了,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做得不错。”
心中巨石轰然落地,厉鬼感激涕零地想要抬头谢恩,却发现自己的头忽然不听自己使唤了。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头似乎是滚到了地上,周遭尖叫声响起,意识迅速模糊。
宿回渊脸上依旧挂着极淡的笑意,用衣角漫不经心地擦了擦纤长秀白的手指。
厉鬼的头被他随意踢到一边,仿佛那只是什么不重要的玩意。
“这么懈怠可不行。”宿回渊懒声轻道,“有贵客要来。”
众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贵客”,忽然有一只小鬼从门外跑进来,慌张道:“鬼主不好了,外面有人来闹事,还带了许多人。”
“谁?”宿回渊问。
“他不说。”小鬼瑟瑟发抖道,“是一个身着白衣服的人,手中提着一把长剑。”
“哦。”宿回渊了然道,“那便是贵客了,自然要好生招待才是。”
人间鬼界的交界之处在幽冥河边,河面之上为繁华人间,河面之下为阴冷黄泉。
宿回渊顺着长阶缓缓走上去,直到天光乍现,他看清眼前的人。
楚问手中提着尘霜剑,面沉如水。
他身后跟着十余个清衍宗和华山派的弟子,宁云志也在其中。
这是十年以来,他第一次以真实面目与楚问相见,却没想到是在这等场景之下。
幽冥河水倒映出他的面孔。
易容后的脸已然能称作俊秀,但原本的长相堪称惊为天人。
肤色苍白似雪,凤眸勾人,宛如棋子一般黑白分明,浓墨重彩。长眉微垂,宛如远山青黛,为整张脸减弱了几分邪气,却增添了些许隽秀。
眼尾泪痣点缀,唇角天生向上微扬,似是常带着笑意。
本是一张惊艳又多情的面孔。
“我倒是谁,原来是师兄来了。”宿回渊漫不经心笑道,“既然不远万里来看我,又何必带着这么多‘礼物’呢?”
他右手微抬。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暗器忽然从周遭窜出,众弟子全然没防备,还没等叫出声音,便被暗器击中,倒下一片。
只剩楚问一个人,那些暗器像是长了眼睛,刻意避开了他。
“你……”楚问愠道。
“师兄别担心,暗器上没毒,只是让他们多睡一会。”他笑,“若非如此,如何能有与师兄单独叙旧的机会呢。”
他走上前,像曾经那样去拉楚问的手:“既然来了,我便带你四处逛逛,这里好玩得很,可不像清衍宗那般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