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捂着鼻子艰难道。
话音未尽,只感受到一阵劲风裹挟着恶臭气味扑面而来,长虫挥出大翅,直冲两人面门,速度极快,仅仅捕捉到残影。
长翅脆弱且薄,但在足够快的情况下便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把空气都破成了尖锐的形状。
楚问一手托着身后之人,另一只手拔.出腰间尘霜剑,只闻轻微剑鸣。楚问长靴轻点,整个人倏然飘然御风而起。
宿回渊本是闭着眼,只觉得身体骤然腾空,抬眼向下,只见虫翅堪堪从两人足下闪过,仅差一寸,便能割破自己的鞋履。
下一瞬,只有剑影纷飞,铿然作响。
宿回渊还未看清楚问是何动作,便听到长剑刺入肉.体的闷响。
随即,忽地眼前一黑。
眼睛被楚问单手轻遮,有湿润微凉的触感从眼眶处传来。
宿回渊虽然眼睛被遮住,但嗅觉与听觉还是让他将发生的场面猜出了七八成。
——噗呲。
是血液喷射的声音,铺天盖地像雨点一般砸下来,宿回渊咬牙,浑身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问旋身,背对着那魔物,长袖微抬,替他尽数遮下全部的脏污。透白无暇的长衣被污血沾染,乍看上去竟有种神迹蒙尘般的触目惊心。
“别看。”
楚问的声音从耳侧传来,热气尚存,顺着耳骨绵延不尽。
“很脏。”
心脏都随着这句话的起伏,怦然一动。
可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楚问刚刚的状态有一些奇怪。
对方速度很快,下手一如既往地果断狠厉,看上去完美到挑不出错来。
但他与楚问自小相识,对彼此的一招一式都熟悉得很,因此便能清楚地感受到楚问刚刚的动作中,那一丝丝极其细微、细微到难以辨别的凝滞感。
楚问的动作本可以更快。
但他在犹豫。
一个猜测忽然冒出来,从走出洞穴见到楚问那一刻的轻微奇妙感为始,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有了解释——
他从浓雾中出来后灵力尽失,宁云志看上去……大概是失去了脑子。
这浓雾怪异得很,与灵力、行为都无明显关系,一视同仁。
所以,楚问出来后,也应该暂时失去什么才对。
宿回渊呼吸微滞,抬头看见楚问近在咫尺的瞳孔,颜色极淡,微垂着注视地面,无悲无喜。
长眉鬓侧,清雪般的皮肤上溅上了一滴浓稠的血,楚问对此却仿若未觉。
他伸手,替楚问抹去眉间血痕,可指尖微颤,并抹不干净。直至一小片眉骨都染上了淡红,像是无暇白玉中生出的朱红纹理。
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线都是不稳的。
“你从浓雾出来后,一直都看不见,对不对。”
宛如石子坠入湖底,刹那间沉寂,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无妨,我能听见声音。”
楚问侧过目光,与身后之人对视,浅色的瞳孔此刻却厚重得深不见底,明知那双眼看不见,但视线相交之时,仍有无法抗拒的心悸。
那略微失焦的目光,却给人一种无限温柔的错觉。
“而且,我也知道你在看我。”楚问淡声道,“我看不到,不代表我感受不到。”
宿回渊仿若做贼心虚般错开目光。
“那你放我下来。”宿回渊着实不太好意思让楚问就这样背着他一路上山,“你总不能一直这样。”
“为何不可?”楚问轻声问道。
“……”
竟一时语塞,没有借口。
“无需过度担心,华向奕为医修掌门,这世间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楚问轻声道,片刻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般改口道,“极少。”
宿回渊自然懂得对方指的是什么。
是当时自己的病。
楚问背着他拾阶而上,他忽然有些好奇,回头看去——
只见刚刚三人高的长虫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它的一侧长翅被齐根斩下,鲜血源源不断地顺着断口处涌出,周遭的泥土都变成了血红色。
“没死。”楚问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开口解释道,“华山派事医,阵法屏障只是想伤人,令人知难而退,并无杀意,需留它活路。”
宿回渊干巴巴笑道:“华山派拦人的方式还真是恶心,恶心至极。”
楚问并未回话,沉默片刻,只是点了点头。
石阶颠簸,楚问的身体却很稳,宿回渊趴在对方背上,竟不知何时睡熟过去,等再睁眼之时,华山派几个镀金大字已跃然眼前。
门口值夜的弟子听闻他们的来意之后,便请他们入住到了几间客房,明日一早便带他们见华掌门。
宁云志和楚问身上皆是血污,三人各自回房,值夜弟子为他们送来治伤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