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去看看吧。”宿回渊开口,转身欲走。
“先治伤。”楚问按住他肩部,不由分说地将人留在原处。
灵力从对方指尖缓缓汇入,将脏器处的内伤都悉数平复,他已经记不清这是来到清衍宗之后,楚问第多少次给他治伤。
他向来懒散,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一向地毫不上心,仗着年纪轻便为所欲为。之前在鬼界中时,每次都是秦娘跟在他身后给他治伤,如这个人竟换成了楚问。
倒也是巧得很。
经脉灵力主护心脉,疗内伤,但对于筋骨断裂则收效甚微,主要还是要靠安心修养。
楚问从身后缓缓绕至他身前,长指隔着衣物点上他颈下横骨处,随即用力,问道:“这里疼吗。”
宿回渊摒住呼吸,随即摇了摇头。
“哪里痛告诉我。”
对方的指尖复而向下,顺着衣裳的纵纹在胸前游移,每经过一处肋骨,力道便要重上几分。
这动作本是有几分亲昵在,但奈何断骨的痛感过于强烈,全部意识都凝结在对方指尖所触之处,没一会额头上便尽是冷汗。
待楚问收手许久,他才堪堪捋顺了气息,苦笑道:“哪里都很痛……秦娘那里有专门止痛的药丸,等下问她要便好,我不妨事的。”
“断了很多处,我帮你运气疗伤,或许会有所缓解,但不可再动用灵力。”楚问说,“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出手。”
宿回渊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但仍随意答了声“好”。
下一瞬,对方含着温热的掌心缓缓覆上来,贴近胸前伤处。刹那间,他觉得以对方掌根为中心的四周都逐渐泛起热意,来自骨缝间的锐痛竟出乎意料地减轻了不少。
宿回渊无声舒了一口气,他不想让楚问给自己疗伤,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担心对方猜测到神丹一事的真相。
他一向很难骗过楚问。曾经自己刚来清衍宗之时性命垂危,之后每次阴气之日经脉寸断,唯有楚问的血能救自己的命;而自己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楚问的灵力也都能将燥气悉数平复。
乍看上去是由于楚问灵力至纯至阳,灵力才能治人性命,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对方为神丹所化,皮骨血肉皆能治病。
若是有心之人稍加注意,并不难发现其中玄妙,当年楚帜便是如此。
待楚问的手缓缓移开后,刚刚的剧痛已然消失了大半。
可正当他打算开口之时,忽觉对方指尖在自己胸前迅速点过几处,随后倏然周身一轻,原本游移在指尖的灵力竟然尽数消失。
他一愣,尝试调动周身灵力,却觉其仿佛被阻塞住一般,竟是一点也使不出。
他抬眼看向楚问:“你这是做什么。”
“你伤势太重,我用灵力为你护住心脉,故而能减轻疼痛,但终究未能治其根本,若是此时再妄用灵力,恐怕伤势会进一步扩大。”楚问轻声说,“我暂时将你的灵力封住,待你伤愈后,自然会帮你解开。”
“……”
实际上来说,宿回渊刚刚应下对方那句话之时,确实没打算遵守,断骨虽痛,却也并算不上重伤。而楚问了解他,自然也知道他随意应付,并不会听。
可他不用灵力是一回事,被人强行封住又是一回事。
“此地本就凶险,这样做不太合适吧。”他轻笑道,“我可以不用,但你必须给我解开。”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宿回渊看着对方微垂的长眸,竟又有几分动摇。
毕竟是楚问帮他退敌,帮他治伤,如今封了灵力本也是好意。
只是他身居鬼主太久,太习惯掌控他人,固然他相信楚问能将他护在身后,但如此被动的感觉依旧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良久,楚问终于先退步,轻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宿回渊看着对方的神色,不禁一怔,忽然意识到楚问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本意。
低头,只见对方指尖复而点过,将封住的穴位系数解开。
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有些许沉闷。
“我无法要求你做什么,可你若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对方话音微顿,继续说道,“我不能阻碍你,但我能与你承受相同的痛苦……你若擅用灵力断了骨,我便挑断我自己的骨,你若伤了手足,我便也砍伤我自己的手。”
宿回渊垂眸,并未应声,刹那间空气静默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在曾经的印象中,对方向来是沉稳、成熟、以天下大义为重的剑尊。但似乎自从他再次来到清衍宗之后,对方表述情绪的方式便有所改变。
——直白、强势、不留退路。
他似乎不知如何应对这般的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