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并未明说,秦娘也没多问。
秦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床边的玄色长柜夹层中,摆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的小瓷瓶,不似鬼界中物。位置极其隐晦,以至于她之前过来之时从未见到。
“就算来过又如何。”她不解问道,“只是见一面而已,很重要吗。”
“大概吧。”宿回渊轻声道,“假如他真的来过……或者至少我觉得他会来,或许现在都会很不一样。”
若当真如此,悉数误会大概会迎刃而解,只要对方依旧信任他,他定然不会留在鬼界,身居鬼主。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回到清衍宗,回到对方身边。
可有时便是最隐秘、最难以追溯的情感,成为了一切不确定性的本源,可日久经年后,却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非他一向以为的那般牢固、坚不可摧。
秦娘目光微垂,随后缓声道:“我从小跟我娘住在一起,房间里堆满了玄黄医术古籍,自打我出生开始就在,我娘说是我爹的书,还说我爹是个很厉害的医修。”
话音停顿片刻,“直到我娘临死之前,还在说我爹有多么好,说若是能再见到我爹一眼,便死而无憾了。可我从生到死,都没见过他一眼,无论我娘临死前他会不会出现,那一眼都不会改变我对他薄情寡义的印象。”
宿回渊看着她,良久才说道:“或许你娘只是想跟他道个别。”
“或许是吧。”秦娘说道,“我娘总说他有许多苦衷,总是不得已。”
“人世间每个人都有苦衷,唯有我们不能有。”宿回渊轻笑道,“做错事便是罪无可赦,做对事情也能被说成错,毕竟是厉鬼魑魅、青面獠牙,令人谈之色变的幽冥鬼界。”
他淡声道:“我们可以做任何事,唯独不要替别人找借口、找苦衷。”
秦娘沉默片刻,随即敛眸道:“那你接下来又作何打算。”
“说起来……我本并不打算再去见他。”宿回渊有几分无奈笑道,“只是我在上山路上将鬼王刀融成屏障给他御寒,可末了却忘了带走。”
“你要回宗门吗?”秦娘眸中有了些许光亮,“我能跟你过去吗?”
“你要做什么?”
“只是太久没去人间看看,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生气。”秦娘幽幽道,“而且若是他尚未回到清衍宗,阴七之时,你还得靠我的药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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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宁云志手持长剑坐在清衍宗门口,拿出小本子写来写去。
一旁的小修士问道:“宁兄,我好像在宗门比试上见过你,你不是内门弟子吗,为何要来守门。”
“是我主动要求的。”宁云志眼睛从本子上移开,“这样如果师尊师弟回来了,我就会第一眼看见他们。”
“哎,楚剑尊灵力深厚,肯定不会出事的,但是那个小弟子的话可就不好说了……听说是落进了高僧焚魂集出的血棺中,又沉进了水里,而且这都多久过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二十一天整。”宁云志翻了翻小本子,“他肯定没事的,我每天早上起卦,你看——”
小修士抬眼一看,只见对方小本子上满满当当,写的都是大吉。
“这可别被长老看见了……”他连忙放低声音,“大长老最讨厌玄学一事。”
两人说话间隙,附近忽然传来声音,小修士敏锐地拔剑问了声“谁?”,宁云志更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然后,一只松鼠从他们面前跳过去,走了。
“……又不是。”宁云志颓然坐在地上,“这已经是这二十天内经过的第十八只松鼠了,可能还是同一个。”
“我看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这段时间你明显瘦了不少,别最后人先垮了。”
“宁云志?”远处忽然有声音喊道。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很是明显。
刹那间宁云志整个人都彻底僵住,随即倏地高高蹦起来,在小修士还未缓过神时飞奔出去。
他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人身着黑衣,与夜色相融,但映着月光并不难看出,那就是他的师弟宁邱。
宁云志简直要哭出来,手忙脚乱地将小本子塞进袖口中,跑出去一把将宁邱熊抱起来。
这下宿回渊和秦娘两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宁云志意识到失态,很快下来,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你可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带你去见师叔,大家都很担心你。”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秦娘问道:“那这位姑娘是……”
秦娘打扮成少女模样,长发温柔挽在身后,身着鹅黄色衣裙。未着妆容,亦未佩戴饰品,皮肤透白,看上去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