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吃惊看他,“能吃的吗?大夫……”
“不听他的。“谷梁初武断地道,“你也没有溃破外伤,且不发烧化脓,忌口忌得那么彻底作甚?这些人总是爱靠危言耸听彰显自己医术高明,反正少吃一些东西也饿不坏,喝药度日才合他们意呢!孤看饮一点儿酒反倒有益疏散瘀血。这顿只管吃喝,他又不在这里。谁若说给他知,孤便找谁算账!”
此言一出,非但弓石弓秩,便是谷矫梁健也有些傻,心说这人还是朔亲王吗?皮子倒还没丢,里面给谁换去了吧?哪有这样不讲理的?
因有谷梁瞻在,谷矫梁健一直未与谷梁初同桌吃饭,为的就是保全礼数尊卑,这会儿眼见王爷当着儿子的面恣意宠溺弓挽,心里又是惊诧又是悲叹——从前那个不管何时何地都只威严正经的王爷没有了吧?
弓捷远管不了太多,反正背伤也不疼了,他喝了好多天的清淡汤粥早厌倦了,听谷梁瞻这样说了就放心大胆地吃,边吃边和谷梁瞻闲聊,心情好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手太爱酸,只把碟里的鱼吃干净了就又动弹不得。
谷梁初便用自己筷子夹着饭菜喂他。
谷梁瞻岁数虽小,却比四个伺候淡定多了,眼睛瞧着父王一口一口哺孩子般地喂弓捷远,脸上竟然十分平静,一边如常说话一边认真吃饭,什么都不耽误。
弓捷远虽被伺候惯了,当个孩子的面这样饭来张口总不自然,打头儿没有反对是想破破谷梁初的父王形象,谁知当爹的不在乎,儿子竟也见怪不怪,便没意思起来,失了胃口不爱吃了。
谷梁初觉得他吃太少,诱惑地道,“你也干熬了几日了,好好吃了这顿,饱了便和瞻儿对弈一盘。”
弓捷远先有三分高兴,随后又泄气道,“这只手也动不太久,怎么下棋?”
“嘴不能动?”谷梁初说,“想在哪里落子告诉你的小厮就是,他只闲着做甚?放得不准拿脚踢他,拖沓缓慢再给两记狠的。省得哪天孤厌他只干晃碍事,派到厨里烧火!”
弓石吓得不清,赶紧就劝自己主子,“别闲着别闲着,少爷可别让我闲着。”
弓捷远瞧他害怕咧嘴就笑,不防旁边的谷梁初立刻塞过一块肉来。
弓捷远蹙眉恼道,“又是肉!”
“光吃鱼不长劲儿,你这么爱闹毛病,就是涤边将军纵的。”谷梁初淡淡地说。
弓捷远闻言只好嚼了,嘴里不忿地道,“我看王爷当爹有瘾!”
此言一出,屋内之人,包括十岁的谷梁瞻都笑了。
瞧着弓捷远和谷梁瞻两个带着弓石弓秩弈上,谷梁初走出房来,对跟出来的梁健说道:“吩咐备车,夜里回府。”
梁健讶道:“司尉身上的伤刚刚恢复一些,便要回府也该趁着天明,夜里怎方便呢?”
“就是为他的伤。”谷梁初说,“吕值那个东西自然瞒不住的,可咱府门外面哪只一二眼线?孤是不想阖城都拿捷远的伤当调侃说。晚膳之后平平食再动身,路上不急,到家也半夜了。”
梁健哦了一声,转身要走,“那我嘱咐车烘暖些。”
“顺带喊白二来。”谷梁初说,“孤去甸子前面等他。”
白思甫放下手边事情跑到甸子,远远看着谷梁初披裘站着,背影极似巨鹰悍隼一类的枭灵,心生敬畏,不到近前便躬了身:“小的见过王爷。”
谷梁初本在眺远出神,见他来了,淡淡嗯了一声,问道,“那个庄头可曾作刺?”
白思甫如实答道,“回王爷话,不曾。他的腿伤极重,骨头断得彻底,整日疼得要生要死,哪有精神作刺?还能勉强维持体面便不错了。”
谷梁初点了点头,“他是北王府时的老人,只要不太过分,孤也不想十分手辣。既是钱账出入不大,回头你便把他安排到个灶祠土庙边上去看房看地吧!少出来些于人于他都有益处,吃住虽然不必太好,也莫饿着冻着,算是孤王代替父皇慰他多年苦劳。”
白思甫谨慎应道:“小的明白。还是王爷慈心……”
“你也好好做事。”谷梁初道,“孤甚爱敬白大人,自然也看重你。庄子既叫别苑,就不仅是产钱产粮之地,风景场地都打理好,只当就是孤王日日住的府邸。”
白思甫立刻便道:“小人必然尽心尽力,绝不疏忽怠惰。”
谷梁初点了点头,“你总在这儿,家小只在城里留着也不是个道理。若有在学的儿子便留在大人府里,嫂子和女儿尽可接来一块儿度日。孤准你单辟一院安家,是个过日子的模样。”
白思甫立刻跪下,匍身叩拜,“伏谢王爷恩典,思甫不论生死都是王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