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有些心虚,不往他脸上看,只嗯一声。
弓石也没发现弓捷远情绪不对,闻他应声立刻便抱怨说,“混账的谷矫梁健,说是把我和秩哥抽回来伺候你么,却只不准我们贴边儿,只等他们王爷走了才让过来。”
弓捷远无甚反应,“我也不用如何伺候。”
“少爷是觉得好些了吗?”弓石问道,“那也还得喝药。大夫不说且得调养呢吗?”
弓捷远又嗯一声,然后问他,“你知道去哪里提热水吗?与我取些洗脸。”
弓石还没动弹,弓秩已经提了水来,一面往面盆里倒一面道,“梁卫长说王爷在等吃饭。”
弓捷远未说什么,弓石已道,“卫长卫长,你倒恭敬。”
弓秩也不理他,瞧着弓捷远似没更多吩咐,转身出去。
弓捷远洗漱干净走到书房,但见谷梁初执卷坐在书桌那边,暗自腹诽:终日看书,可能看出个太平盛世出来吗?全都变成阴诡心思。
也不开口搭腔,自己坐在摆了餐点的饭桌旁边。
谷梁初放下书过来,往他脸上瞧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吃东西。
弓捷远吃了口粥,发觉还是热的,心道看来他也未起多久。
正思索间,谷矫进来禀告,“庄上来人报说庄头夜里吃酒醉得狠了,摔进沟里断了腿。”
弓捷远听得心惊,汤匙掉在碗里发出叮地一声。
谷梁初先瞧瞧他,而后点了点头,对谷矫道:“告诉庄里不要慌乱,好生替他诊治,孤便派人过去接替。”
谷矫应着去了。
弓捷远瞪着谷梁初的脸瞧,“怎么断的?”
谷梁初倒似奇怪他问,“没听到吗?吃酒醉了。”
“待了几十年的庄子,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路吧?醉了便摔断腿?”弓捷远自然不相信他。
谷梁初仍没什么表情,“那时候需要他手脚齐全,碍事了自然另说。”
弓捷远听得生寒,继续盯着他道,“直接杀了不痛快吗?”
“罪不至死。”谷梁初夹了一口小菜放在嘴里,“况他尚有父母妻儿要养,便断了腿,孤也会看在多年苦劳份上给口饭吃,若是死了家小谁管?奸狡之过不当连累亲属。”
弓捷远吃不下了,“你就为了让我跑马射箭?”
“孤昔年身份低于世子高,”谷梁初淡淡地道,“往来庄内躲暑游玩之时没少受他踩低拜高的闲气,如今既然成了庄子之主,若不出口闷气岂非软弱可欺?”
“真是无毒不丈夫!”弓捷远冷冷地说。
谷梁初摸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你不喜欢丈夫?”
弓捷远闪开些眼,“他的伤腿还能好吗?”
“留得性命已不错了。”谷梁初声音凉冽地道,“这些年里他也没少刮着庄子便宜,算是薄有身家,腿虽残了也必吃穿不愁。好运歹运都是天家赏的,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弓捷远沉默一会儿,又问他说,“你派谁去接替?”
话音未落,梁健又从外面进来,禀告地说,“白大人他们已经到了,便在前厅等着王爷。”
“嗯。”谷梁初咬了一口馒头,点头应道:“你且送盏茶去,让他们稍微等等。”
弓捷远干瞧着他。
谷梁初夹块饼子放在他的碟里,不容质疑地说,“吃了。喝过药与孤一起去前厅看看。白思太带了他的弟弟过来,你去瞧瞧可合眼缘。”
“白思太是谁?”弓捷远自然问道,“他弟弟又是谁?同我什么干系?”
谷梁初又不说话。
须臾吃完了饭喝完了药,二人净口之后一起往前厅来。身穿常服的白思太先与谷梁初见礼,“卑职见过王爷。”另外一个身形比他强壮些的男人随之见礼道:“小人见过王爷。”
谷梁初示意二人免礼,自己坐上主位之后好好瞅瞅白思太的弟弟,问道,“孤常听闻白大人提起你的名字,叫做思甫是吗?”
那人瞧着年纪也近三十,此刻竟然有些拘谨,闻问立刻答道:“正是小人名字。能得王爷记着,实是恩宠。”
弓捷远面上无甚反应,心里却骂:又是一个奴才,这就恩宠?简直屁话。
谷梁初侧首就往弓捷远脸上瞅,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直接问道:“司尉见过白大人的,今日又见了白大人的胞弟,觉得可亲热啊?”
弓捷远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见过白思太,却也没问,只再瞧瞧兄弟二人,觉得还算面善,点点头道:“两位白兄看着和善。”
白思太闻言立刻谢他,“弓大人也甚亲和。”
弓捷远心里只觉好笑——亲和这话又是瞪眼胡说。再者都是上不了朝堂的下僚,大人来大人去的,也真是有意思。
谷梁初又对白思甫道,“听说你甚有才,只是屈在家里耽误住了。孤王也是闲人,没什么本事能抬举你。本欲让你来府管事,还没腾出空来报给父皇知道,正好庄上领头的人出了点儿岔,那里却不用在宗人府处陈备,虽说离城小有一段路途,却自由些,以后也算是孤得力的人,你可愿意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