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在他床边跪下,“父皇见好些么?”
谷梁立只恐越骂儿子越生疏远,也不预备太过计较,颔首说道,“朕有大起色了,御医们说一两日间该没事了。倒是慎儿还凶险着,他闹病的时间委实不短,小孩子身子骨单薄,不禁折腾,朕不爽利也没过去看他,心里惦记不过。”
谷梁初想了想说,“父皇,儿臣身边有一民医,虽然解不得乌血之焚那样的怪毒,调理身体还是很在行的。捷远和瞻儿都靠他的照看,得了大力。父皇若是信得过,等下儿臣请他进来,去给慎弟望上一望?”
谷梁立听了甚为高兴,“多个人看看总是好的。这也是你的兄长之心。初儿,厚儿此生也就在南京了,慎儿和修儿还太幼小,朕顾不全的时候就要靠你当兄长的照应,琳妃和俪嫔也会感你的恩。”
皇家父子也怕当面交心,谷梁初眼见谷梁立确实生病,圣颜憔悴,亲情涌长,埋怨多少轻些,“儿臣牢记父皇教诲,手足情深,不敢说能如爱护瞻儿一样爱护两位皇弟,有需要时不会犹豫。”
“嗯!”谷梁立甚为宽慰,“你回来了朕的心里就满当些,既然走了远路,稍歇歇去,晚点儿就领那大夫进来……对了,弓挽的身体可还好吗?”
“毒已去了九成。”谷梁初实言,“还有一成清不得了。”
谷梁立闻言沉吟片刻,“也是难为他了。”
谷梁初趁势就说,“父皇容禀,儿臣实在放心不下他自己在登州,未经诏命便给带回来了,还请责罚。”
孤梁立耷拉一会儿眼皮才说,“你哄朕玩。他是孤身回来养病,又未带得兵马,虽无诏命,有违臣职,朕却能怎么惩罚?不过是当儿女的偏要难为难为父母么!也罢,朕就告诉兵部补一道旨,诏命弓挽回京叙职。这几天里也别带进宫来,咱们都算着日子自欺欺人。”
谷梁初抿着笑意磕头,“多谢父皇!”
谷梁立靠起身来看他,叹口气说,“你这样子也实像朕,只是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受苦,心里需有一些计较。”
谷梁初的笑意仍很清晰,“儿臣不如父皇英武,却比父皇更多得了慈爱,有苦也不太怕。”
谷梁立又望他会儿,继续叹气,“朕也常如你的祖父,偶尔才有情绪爱爱儿子,更多时候想大事呢!大概是一代不如一代,总是英雄气短,才有机会补偿你些,也能算是咱们的福吧!去吧!歇一会儿去!后面再有礼官议立太子,你就是东宫了,时刻端住了皇家威严才是正经道理。”
谷梁初又磕个头,方才离开了乾清宫。
当晚养伯就给谷梁慎开了药方,明白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喜得琳妃娘娘当场抹了眼泪,千恩万谢地给谷梁初行礼。
将军府久无主人居住,虽未破败,也极冷清,不像个人家样子,弓捷远一进门便吩咐弓石弓秩四下瞧看,自己也往各处细瞅,还没觉出怎么样呢,就被冯锦堵上了门。
性格热情的人一把就将弓捷远抱在怀里,使劲儿拍了几下方才又笑又唏嘘道,“你可属实是个牵挂人的,我在北疆被你吓个半死!后来明知没大事了,刘跃还跑到我的侯府里来哭了一通,许多难受,捷远如何赔我们啊?”
弓捷远见到冯锦就生一腔子温柔,很笑着道,“我方到京,正在安排府邸,准备整治酒宴请侯爷!”
“第一个就请我么?”冯锦笑着问。
“那有什么可不信的?”弓捷远认真地道,“侯爷救了捷远的命,按道理说,我该跪下谢一谢的。”
“可别说那不在路数的话!”冯锦忙挥手说,“都是捷远自己的福运,冯锦只不过是尽个知情人的本分而已,朋友之间别弄远了。”说着他的眼睛四下里转,“你这府邸且得收拾收拾,心急等不得它,这顿接风宴还得做哥哥的请!放着那么大的斋香楼不答对自己主人家,是道理么?这就走吧!我分个人去请刘跃,再看他哭一场!”
刘跃快马赶到斋香楼里,见着弓捷远的面果然就绷不住地红了眼睛,一把捉了手问,“你还好么?”
弓捷远笑得十分好看,“兄仔细瞧,捷远可有哪里缺了角么?”
刘跃左看右看,眶里的泪要掉不掉,“我是只字没敢同婕柔提,每听她念叨时都如针扎着心。”
弓捷远听他说得情切,难免感动,“如此我真感念兄的恩德,未叫婕柔跟着多受无谓的苦,她可安好?”
“好好好!”刘跃连连点头,“除了思念父兄样样都好。明日一早就驾车送回将军府去,与小舅兄好生团聚团聚。”
冯锦在旁看够了热闹,哈哈地道,“明日再说明日的事,今晚且得尽兴!捷远,你的毛病能喝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