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伯正经了些,“久病难见真情,你竟全心全意,是良人了。清毒自然越早越好,到两个月还寻不到,我会赶着回来给他施针换血。若总拖延,死概不会死的,只也难免如你那个孩儿,伤了根本,总是积弱,耽误寿数。”
谷梁初闻言面色又变,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养伯唉声叹气,“这又巴不得我立刻走了,只是寻药回来却往哪里寻找你们?时间金贵,莫要白白费在路上。”
谷梁初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私驿用的,连忙喊来郭全,将怎么联络怎么传讯好好告诉给了养伯。
弓捷远虽然说过只要吃睡,等到屋里没有旁人却对柳犹杨道,“师父,我能动了,要去审审那个九鬼小樱。”
“捷远,”柳犹杨劝,“你刚用药,还是再养一养,不差几天。”
弓捷远轻轻摇头,“自我受伤到今都近月了,难保那些坏货又变别的阴招出来。没力气时也就算了,如今已经清明得很,只白待着要生焦急。”
柳犹杨闻言想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拼着曦景去心疼吧!”
九鬼小樱用多了索供的药,脑筋清楚神志糊涂,很是分裂起来,这几日里也不耽误吃饭,倒是很有气色,看见步车上的弓捷远时竟还笑人,“你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副惨状?”
“你做人家奴仆,”弓捷远不以为意地反击道,“身体性命都是他们手里的本钱,死活也没有谁当真在意,从来不由自主,却不惨吗?”
“我为大名而生,自然也为大名而死,”九鬼小樱笑得好像坟地幽魂,“这是极致荣光,什么豁不出去?身体性命都是低贱东西,有何舍不得的?”
“确实低贱!”弓捷远认可这话,“那你都为大名立了什么功劳?就只炸死一个薛知府吗?”
“我们不谋独功,只要能做成事。”九鬼小樱非常不屑地说。
能把人给训成这样,那个什么大名果然了得,弓捷远不敢怠慢,又问,“都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我没察觉?”
九鬼小樱立刻得意起来,“自然是笨!我们已经摸清了胶东所有海卫的具体布防安排,怎么分派兵力怎么轮换交接,有多少炮有多少箭,粮仓在哪儿兵库在哪儿点滴未漏,只消圣船来过来时候里应外合,必然数卫齐破救无可救。
弓捷远但见九鬼小樱就像已胜利般,眼内全是灼灼之光,不由看看跟进来的谷梁初,“就算如此,你们毕竟孤军深入兵力有限,打得下城守不住城又有什么大用处呢?大祁国土广袤兵力充沛,怎么可能坐视尔等侵占城池不管?田地相接旷野相连,总归还要夺回去的,你和你的大名不是白忙?”
“白忙?”九鬼小樱咯咯咯地恶笑,“炸倒你的乌血之焚实在费事了些,大名还有别的手段,只要占了你们城池,另外一种叫做癫痴的毒就能大批运送过来,到时你们的人全都变成我们的人,子传父,父传子,一城染一城的,看看怎么打得过来。”
弓捷远长眉急跳,“那毒如此厉害,何必非等占据城池再运?你们这干阴明之人不带来呢?”
九鬼小樱虽被养伯的药镇压住了理智,仍旧叹气,“可惜那毒要靠人传给人,中了以后寿命不久,我们若带毒源,大名辛苦养的阴明死士难以为继。若能如同寻常流毒,放在水沟暗渠之中就起效用,自然早得手了。”
弓捷远听得指骨咔咔作响,又憎这些蛆鬼居心叵测又叹苍天到底护佑众生,没叫生灵涂炭变成现实。
谷梁初还算镇定,在旁问道,“之前屡有海军或者渔村起瘟,严重些的连舍几十人家都无幸存,可是你们动的手脚?”
九鬼小樱又咯咯笑,“都是我们凫水运过来的。只惜寻常瘟毒起效迅速,总不持久,传上一阵就没用了,否则就凭大名养的那些仙人,还用打你们吗?”
谷梁初克制着伸手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既然如此,最近怎么没再做了?是怕露行迹吗?”
九鬼小樱摇了摇头,“这几个月你们防得实在太严密了,我们难过来人。那些事情不顶大用,好不容易过来,自然琢磨更紧要的。”
弓捷远听得后怕,问柳犹杨,“师父一直在审,怎么不早告诉这些?是怕耽误我养病吗?”
柳犹杨叹,“我到底是江湖脑筋,思事与你不同,每只问她怎么过来怎么回去,如何联络这里的人。曦景去后我又心焦,总无情绪,并没问出这些。”
谷梁初怕他自责,连忙宽慰,“师兄也说这个女子用药以后神思错乱,要答什么且随心情,全靠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也不能怪师父。”
弓捷远思索着道,“除了青登二卫,别的地方并不当真水泼不进,尤其辽东那边刚经北元压境,海卫兵力未必实在,绝对不能让那些个倭船靠岸。师父既已问出他们的联络之法,谷梁初,你迅速召附近几卫指挥使来,咱们详细制个出击之策,得把黑心家伙炸在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