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了不怕!”谷梁初说,“只要能听你这么横横地讲话!”
弓捷远被他说怔住了,片刻之后才会叹气,“你真傻了,放着乖乖柔柔没劲儿跟你对口的弓捷远不要,非要一个说话横的?”
谷梁初不语,只笑。
弓捷远轻轻靠进他的怀里,“当初你揣着赚我的心思跑去将府,大剌剌地坐在厅堂上面,看着人五人六,其实非常讨厌,自己可知道吗?”
谷梁初担心粥洒,紧着喝了两口才说,“孤只知你特别讨人喜欢,怎么紧张也不服气。捷远,你是永远不服气的,也赖这样,才能撑着……”说着他又难过,实在太后怕了。
弓捷远悠悠叹了口气,“哪有那么能耐?这次我就惧了,以为肯定没有办法。”
两个人都沉默下去,想起这些日子的绝望和无助,忍不住都心生寒意。
片刻之后,弓捷远先笑着说,“过去了还想什么?白白耽误工夫。”
两人将剩下的粥分吃干净,谷梁初才又说道,“此番多亏锦弟,也不负你一见他面就引其为知己。大恩不靠言谢,将来怎么相互扶持还是将来的事,为今且要好好将养。”
弓捷远点头答应,“我若死了什么都是虚的,你们也要万事无心,如今能好还急什么?自然要调养的。”
谷梁初伸手拂拂他的鬓发,无限爱怜地说,“孤往登州奔时想起此番折腾竟把捷远的生辰错过去了,好不可惜。”
弓捷远听他竟然还有情绪记挂这事,忍不住就抚慰,“错过一次怕什么呢?以后年年都有。”
谷梁初点了点头,“年年都有,年年吉乐!”
朱延探头探脑地走近弓捷远的卧房,一眼望见谷矫等在外面,立刻赔笑,“卫长有事要报?”
谷矫与他熟了,加上因为弓捷远好转的消息心里高兴,态度很是亲热,“来报那个宋设的事,王爷还不得空。”
朱延闻听房里有些动静,暗想这个王爷多少有些昏聩,难为总兵把他当个人物看待,却是只有尊贵没正事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忙什么呢还不得空?
谷梁初在给弓捷远洗头发。
依着弓捷远的想法要泡浴桶,可他背上的伤还没彻底愈合,十天八天之内谷梁初绝不让他沾水。
弓捷远已经有力气耍脾气了,谷梁初就哄他说,“咱们先洗洗头。”
为了求药,不得已地将人交给伺候和侍卫们,一旦回来,谷梁初又开始信不着任何一个,嫌弓秩心粗嫌弓石毛燥,看在都很真心实意尽心尽力的份上没有斥责罢了。
只能自己受累。
他也不觉得累。
“捷远头发真好,”一边揉着皂粉,谷梁初一边啧啧地夸,“这场折腾,人憔悴成什么样子它都没太枯焦,还很黑亮。”
“还很会臭!”弓捷远非得煞煞风景不可,“伤口难闻也就算了,它也跟着凑趣!”
“那得怪你从前总要得意洋洋 ” 谷梁初笑,“跟孤吹嘘什么打起仗来累月不洗。这也才差不多。”
“差多了呢! ” 弓捷远哼,“我那时候累月不洗,身边的人也都不洗,大家一路臭不可闻,谁嫌弃谁?如今你们都好好的,唯我一个,怎么舒坦?”
谷梁初被他提醒到了,“你这么说,孤还真得沐个浴了,等下臭着禀事的人总是不好。四线军兵若起谣言,说朔王爷是个烂膀子的家伙可不太美。”
弓捷远听了哈哈地笑起来,人在床上晃荡,顺到床边浴桶里的长发荡得如同一片漆黑的缎,水光盈盈,生气十足。
“那个宋设实非善类。” 谷矫和朱延一起坐进满是上等皂粉香气的屋子,近卫先禀报说,“属下没有留情,好打了顿。这坏东西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招供,但是供得乱七八糟,东说一嘴西说一口,烦人得紧。还是借了养伯大光,也用了药,才能知道他也并非大祁的种,是那没好心的倭鬼子特意送给一户缺儿子的渔民家里的私生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怜渔民家里养了这狼崽子十几年,到底也没把他养熟,偷偷地跟族人来往不算,后来还把养父一家都毒死了。”
谷梁初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认认真真地给弓捷远剥南瓜子,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该杀!”
“他也不是一下害的,”谷矫又道,“仗着那些族人支援,闹得神不知鬼不觉,还似身世凄苦一般。后来能进盐司,都以为是穷人家的孩子本事运气两样占全,其实都靠本族给他提供资金四下打点,元宝堆出来的。”
谷梁初闻言更怒,对朱延说,“还道朝廷吏治严苛。”
朱延瞄着他面前的瓜子碟,一面努力赔笑一面暗想这个王爷手够巧的,这么一会儿已经剥出许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