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哺他水。
几日不食,得哺牛乳。
这些都太费力气了。
谷梁初不怕折腾不怕累,只是看不得那一身伤。
后腰上面老大一片灼伤燎泡,经这几日折腾早溃烂了,时时淌着脓血,素白的绢换不多久就浸透了,每片都是触目惊心的图。
双腕双踝都是刀割的口,那是柳犹杨给他大放血的地方,谷梁初不知师父当时是何心情,他只清楚自己一看这些皮肉翻卷之处心就碎裂一遍,由整颗的变成许多血瓣,再由能看见的东西一点一点化作肉泥,齑粉……
那么好的捷远为何要受此等酷刑?
他飞一趟辽东都能安然无恙。
谷梁初的胸腔里面始终空荡荡的,整个人似没有根的皮囊,往上升不起来,往下落不下去,魂不守舍,舍无梁柱,要撑着形实在太难为了。
若非还要照顾爱人,谷梁初也想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一处睡,睡醒了什么都是好的,那是多幸福的事情。
啪嗒一颗水珠滴在弓捷远的脸上。
谷梁初自己都吓一跳,他还以为是出汗,连忙抹抹额头脖颈,谁料各处都是干的。
因此十分疑惑,仰头往梁上看——那里挂了冰块不成?在融化吗?
其实只是一滴眼泪,坚硬如铁的朔亲王爷太久没哭过了,对那东西实在陌生。
但他并没去揩那滴眼泪,只是怔怔瞅了须臾,而后探头过去,把吻印在那滴眼泪上面,像在火漆上面拓了个戳,能把什么东西封住。
“捷远,”他喃喃说,“孤日夜在想你,终于来了,你都不想瞅瞅孤吗?为什么这样对孤?孤没有你想象的恁般吃吓……”
因为无法近得弓捷远的身边,李家兄弟也很烦躁。
两人一起坐在登州岸边,眼睛眺着汤汤海水,神色之间全是苦恼。
李愿儒先忍不住,蹦起来骂,“这他娘的胶州海防果然有事,少将军半点儿没有猜错。那便明晃晃地来么,却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太不要脸。”
李望儒比他平静些许,说话之间却也藏不住恨,“龌龊之国自养龌龊之民,反之亦然,龌龊之民还能拱出什么好朝廷吗?他们便是卑污惯了,全靠阴私坏手讨便宜的,久来如此成了信念里的天经地义,兄长只气何益?唯有大灭其锐才能治老实的。”
李愿儒跺跺脚说,“我怎不知应该大灭?可恨有用之身总是不得施展,还指望着能为少将军好好效一效力,他却……他却……嘿,此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失掉了可追随的人,还得回去闷造兵器,也不知道都用何处,如何能有亲自杀敌来得痛快?”
“所以就莫说些不吉利话!”李望儒语气幽幽地道,“还是盼着少将军快好起来,一起去报今日的仇,也报海线上的渔家累世之仇!”
李愿儒闻言没再言语,向着海风来的方向闭了眼睛,心里默默祈祷弓捷远顺利度过灾厄。
柳犹杨和郭全也在各自屋子里面祈祷。
二十四卫和登州所有将士都在祈祷。
弓石弓秩一瘫一靠地守在弓捷远的门口,到了此刻也只剩下祈祷而已。
而心最诚那个,无疑是房中的谷梁初。
整夜安静,谷梁初没让一处冰块融在弓捷远的身上,时时替换那些口绢额布,不叫他的口唇鼻端干裂,不让他的脑门烫得炙手,每过盏茶时分便往他的嘴里送水送乳,一点点的,不急不躁不停不歇,全不知累。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不舒服时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啊?不用他是王爷,但有真心就好。
第251章 互慰藉不见阎王
许是太多念力集在一处到底有用,天将晓时,始终昏睡着的弓捷远终于动了动眉。
谷梁初立刻就发现了。
像是得了至宝,朔亲王爷激动难言地凑到弓捷远的眼前,极其小心地唤,“捷远?”
弓捷远拼出全部力气撑开眼缝儿,瞳孔晃了良久才稳下来,可他又没力气好好说话,直到虚不成影的谷梁初终于变清楚些才哑着喉,“你……”
只吐一个字来就被自己那种声音给吓到了,弓捷远的嗓咽之间似是存了满满的沙,气息出不去,声带却又撕皮剐肉般疼。
“莫急莫急!”谷梁初连声哄他,“莫急着说。你能醒来已不容易,这就是见好了,剩下的事都慢慢来。”
都慢慢来?
弓捷远的心里非常着急,他的手足都无力动,身体也全瘫着,下腹里的尿泡却紧涨着,满满都是小解欲望。
若非实在憋不得了,大概也醒不来。
可是那种感觉只他自己知道,不能说话别人就不得知,只能瞅着他急。
谷梁初眼见弓捷远的脸颊更加红赤起来,心里越发担忧,赶紧拿过水来想再喂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