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狐疑顿去,立刻就明白了。
郭全费了力气绕大圈子,是要铺垫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弓捷远也被人出卖了。
“吴江?”他低声道。
吴江抬目看来,愧悔难言地哭起来,“小主子!”
“你还有脸哭呢?”弓石不由就哼。
弓捷远谁也不看,只瞅吴江,“怎么了?”
只这短短几瞬,吴江已经满面是泪,不答问话,只是哭泣。
“再将刚才的话对你主子说上一遍!”谷梁初冷冷地道,“他难信呢!”
弓捷远已经猜出八九,可他当真不想相信,只盯吴江,细细地看。
吴江又是抽噎又是低泣,到底震慑于谷梁初的威严,边哭边道,“主子,吴江不配当您的奴仆,做下背叛之事,罪该万死永不超生……”
“莫咒……”弓捷远有些无力,阻止他道,“只说是什么事。”
吴江连连哽咽,“主子失的那些图纸,画船画炮的,是吴江偷了出去给人……呜呜,监守自盗……实在辜负主子信任……”
弓捷远没劲儿问他偷了给谁,只是看他、
谷梁初伸手过来拖他,按在旁边椅上坐着。
吴江没再等问,继续哭道,“是那吕值……小奴确从南京就跟了王爷,可那之前也与吕值见过。从前没过往的,谁也不碍着谁,可是……小奴跟着主子住回将军府里,他们却想办法找上来了……小奴家里原是站户,祖父渎职获罪,小奴净身进宫,膝下一个妹妹落了乐籍,进到教坊司去。这也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并没几人知道,吕值他们不知如何就查出来,趁着小奴得着主子宽待出去玩时逮住相逼……主子,吴江该杀,却非情愿背叛……皇上弃了南京的教坊司不用,小奴的妹妹留在那边忍辱含诟地活,命虽低贱是口气息,吕值这一干人要践踏她……易如反掌……小奴虽受主子恩待,可与妹妹幼小相携……”
弓捷远听不下去,“怎么不与我说?”
“小奴不敢……”吴江兀自哭泣。
“不敢?”弓捷远痛心疾首地说,“不敢与我直言,倒敢与那吕值联络吗?”
吴江呜咽更深,连连磕头,“主子,他们……他们已经羁了小奴的妹妹在手里……”
弓捷远闻言突然无话可说,向后直了直身,只觉麻滞之感缓缓地从手尖生长出来,神藤仙蔓般地袭上他的身躯。
谷梁初伸掌按在他的背上,阻止地说,“好了!捷远已明白了,你住口吧!”
吴江拼命噎住哭声,眼巴巴地看住弓捷远。
弓捷远平复了好半晌儿,缓缓地把瞅住吴江的目光移动到谷梁初的脸上,“你让师兄劝我的吗?”
“也不是劝。”谷梁初柔声说道,“总需有个准备。”
弓捷远点头,连着点了几下,“这准备好……冬至节上,吴江救过我,他实错了,也可饶过这次……”
“捷远!”谷梁初沉声打断了他,声调虽不甚高,却也带了明显的批驳。
弓捷远当听不出,“那些图纸也没大用……”
谷梁初倏然收回手掌,拉下了脸,冷冷地道,“这与有用无用没大关联!”
弓捷远嗖地站起了身,“我说饶过就需饶过。吴江,你也不能跟着我了,既是王爷的人,就留在王庄里面干活度日,那些赚你逼你的人,还有你的妹妹都着落在我的身上,若是……若是救不得她性命,你也莫愧疚了,弓捷远本来不配为你主子。谁要伤你性命……”他说着话,眼睛却往屋内的人身上转了一遍,但见个个都似雄赳赳地,无力之感登时卷土重来,声音猛然低了下去,“捷远无能,也保不住,只能欠着你这几个月的照顾,不知怎么还了!”
第208章 退让处犹未心甘
他把这些话给说完,大步就往屋外面跑,谷梁初刷地立起,看见哭倒在脚边的吴江又顿住了,狠狠沉着脸道,“师兄追吧!”
郭全人已蹿出门外,只传回来一声答应。
谷梁初面色难看地背转身去,“梁健跟着去瞧情形,回来告诉。”
梁健亦出门了。
谷梁初负手伫立良久,终于又对谷矫说道,“总不能眼看着捷远认下欠谁的债,你去吩咐留在南边的人,能抢出他的妹妹就抢出来,如若实在抢不出活的,也莫留着给人侮辱,尸首也要送到王庄里来,给她哥哥守着。”
谷矫的面色亦很不好,闷应出门。
谷梁初这才侧身垂眼,冷然看向跪在地上的吴江。
吴江全没料到还有生机,甚至还能福及胞妹,整个人又愕又懵,倒也忘了害怕,只是傻傻怔在原处。
谷梁初声音好似冰棱敲击,“昔日南京宫城杀乱了套,孤于刀兵之下救了你的性命,并非为了使用,只是一念之仁,不想就坏了事。你也想想自己到底有何本事,能为孤所收罗,能看中的就是无依无靠,怎又弄出个妹子来?这个妹子实有用处,只叫说说就中捷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