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的声音凉得能消暑热,“这位君子恐怕不是梁上来的。”
有郭全精心布置的防卫,有弓捷远那副世上罕见的厉害耳朵,想随意偷走这屋的东西不太容易,应该是出了家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谷梁厚终于出了门,同冯承显一起在斋香楼里吃酒。
周家出了事,云楼自然就被充了公,冯锦找人买了,重新收拾收拾门面,仍雇于流管事,但他不开花楼,转而开了酒楼,且又只卖素菜不卖肉食,所以更了名叫斋香楼。
因为地方宽敞漂亮,请的厨子们手艺也好,买卖仍很红火。
谷梁厚和冯承显坐在三楼最豪华的雅间里面,都有一些感慨。
“咱们这个弟弟可不简单,抄楼的是他买楼的也是他,手段就不说了,倒很有钱。”冯承显帮谷梁厚斟了杯酒,满心都是挑拨。
谷梁厚冷冷地哼一下,“他在南京迎驾有功,不仅封了爵,还得了好厚的赏,宗人府也被他捏在手里,还能缺着进项?何况还有太后在呢,不说别的,只是德寿园那一块,就不能少同十二监勾结着弄钱,老太太对他比谁都亲,自然也是可着够的供给。”
“封赏再多毕竟有时有晌,”冯承显点了点头,“只这德寿园真真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聚宝盆,皇上是个仔细人,什么都不含糊,唯独事母至孝,绝不会控制德寿园的用度。这小子孤家寡人的,敛财到很上心,往哪里花?”
“这个你也艳羡不来!”谷梁厚横他一眼,口气仍旧不好,“谁让国公府的正牌孙子不知道表现,倒让个捡回来的野孩子抢了先呢?你们如今一邸两门,说都姓冯,具体怎么相处,可得看平定候的脸色了!”
冯承显非常不屑,“王爷莫寒碜人!他个豁出了亲爹性命只忙着攀高枝的混账,得意便得意些,我要学他做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喜欢他,谁有办法?我将只能等着王爷帮我翻身!”
这话简直反将一军。
周案之中谷梁厚损失最多,此刻虽然出了门,心里仍旧郁闷非常,哪还肯吃冯承显的软钉子?闻言立刻语气不善,“你就假硬!心里酸着又对谁说?我也不缺酒菜吃,干嘛巴巴相邀,请到这里来成全他呢?”
冯承显反而笑了,“王爷只管数落自家兄弟,却是不见外了!您自然是不缺吃的,那也出来散散心么!躲着不见云楼也没有了,何不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皇上还会约束一顿饭么?况且如何就说得上成全他呢?那个混账心里怎么黑法面上都要装装样子,我来这里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么!”
“你有多大肚子?”谷梁厚仍旧横他,“能吃多少?还是眼睛窝浅,这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冯承显仍旧笑着,“吃不了多少也架不住我两天不来三天早早,咬不到肉也让他难受,暗中心疼心疼也是好的。”
“倒真心大,”谷梁厚心情烦闷地拨弄自己面前的酒杯,劲儿使大了,杯子被他拨倒,滚到地上去,啪地碎了,他便更加焦躁起来,抬脚就把附近的瓷片给踢远了,“人家都去办大事了,你还在这里忙着吃喝。”
冯承显见他当真发脾气了,微微垂眼,没有吭声。
谷梁厚现在是冯府的指望,但也没到可以随意耍混的地步,冯承显打小尊贵,不是什么气都受的。
“就请不到更厉害的高手了?”谷梁厚自知过分,稍微缓了些声音询问,“一次不成就两次么!像你刚才说的,伤不着人令其时刻烦心也是好的,总不能瞅着他顺顺利利办成了事。”
他恨冯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冯承显眉头微蹙,“王爷当我可以为所欲为?动静弄太大了不会惊动皇上?国公府现在什么地位?真遇到事,娘娘都不肯管,还敢随便惹祸?真要倒了,王爷也成孤苗,莫不心疼!再说我也没少下力气买人,那个汤强不是吃素的,派给冯锦的护卫都是顶尖的锦衣卫,寻常武士近得前吗?况且这种事情光是功夫厉害也不行的,不派靠得住的,万一给他们逮着活口问出底细来怎么办?现在江湖上面也是人心惶惶,公孙不辜那般身手都折掉了,并非咱们悬得出赏就有勇夫肯接,其间多少艰难就不细说,王爷心中有数就好!”
谷梁厚没了能接的话,只蹙着眉,情绪越发压抑得紧。
冯承显丢块鸭胗在嘴里嚼,“那个妖儿还有帮手。我派的人刚到外围就被清了一半,若非朔王的安排必然就是韩峻,便是也这样还是杀到了他近前,谁承想仍有暗中保护的埋伏等着,您说还有什么法子?竹篮打水,我能跟谁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