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这日朝廷放了节假,弓捷远头一晚就听说谷梁初要去德寿园陪伴太后,立刻就道,“自从太后来了,你可有了不进宫去演父慈子孝的好借口。”
“父皇寡情,”谷梁初说,“但不好演。孤是不爱陪皇后假惺惺地亲热。”
弓捷远闻言便叹,“你躲得了,世子却没处藏,还得端正装样子去。我也好久没见到他,真的想了。”
“想了还只犹豫什么?”谷梁初立刻就怂恿他,“孤夜夜都在穿梭房脊街巷,觉得别有一番意趣,今日便也带你领略领略。”
弓捷远闻言起了玩兴,“我的功夫还不行呢,若是给巡逻的军士发现了怎么办?”
“有孤陪着你怕什么?”谷梁初不以为然,“惊动了人孤自替你引开,你从房上下来大摇大摆地走。什么错处没有,谁敢把个工部郎中怎么样呢?”
弓捷远听得喜悦,立刻就想换身衣服出门,找了半天发现自己没有一套适合翻窗爬墙的短靠,只好又寻郭全帮忙。
郭全笑吟吟地借他一身,叮嘱地道,“小主子的气息还不足呢,莫学王爷凌晨往返,还要早些回来。”
弓捷远点头应了,麻利换过衣服。
谷梁初故意使坏,没等他弄利索就上了屋顶。
弓捷远提气追上,站定脚跟就低声骂,“你往上蹿的样子和师父不一样呢!他似仙君,你似妖灵!”
谷梁初忍着笑意,“孤没修炼到那等道行。你也不大一样,像只扑棱棱的大瘦鸟儿。”
遭了反击,弓捷远越发气恼,“说我笨就说笨的,何必寒碜鸟儿呢?”
谷梁初马上哄他,“怎么就是寒碜?孤的捷远便是鸿鹄,不过翅膀稚嫩一些,多练练,再长长,就不得了。”
谁也没有办法多骂好言好语的人,弓捷远只能不悦地哼,“能不能长并不知道,只你这些日子委实耽误我练功夫。”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大长进了。
王府距离将府不是太远,也并不近,若不骑马需得走上小半个时辰,房梁上面自然可穿近路,寻常腿脚也得两三刻时,二人却只耗了一炷香的时间。
弓捷远十分高兴,颇为雀跃地道,“怪道你夜夜往返也不叫苦,实在不算什么难事。师兄还只惦记我呢!”
谷梁初也不提他借了自己路熟的光,只嘱咐道,“不累就好。只你莫要溜顺腿了,回头自己独个往出跑,那就惹人牵挂。”
“我可想呢!”弓捷远又不乐意,“不光给你看着,也给师兄时刻看着!”
言毕直接掠到东院附近,想跳进去寻谷梁瞻,却被谷矫发现,立刻喝道,“什么人?”
谷梁初连忙出声,“是孤。”
谷矫不由一讶,“我还以为来了刺客。王爷怎地这早回来?”
“有人想念徒弟!”谷梁初淡淡笑道,“孤是成人之美。”
谷矫闻言望向他身后的弓捷远,了然地道,“那莫耽误。世子早已在盼。”
既已落地,谷梁初就不预备惊吓儿子,伸手叫开了门,领着弓捷远走进去。
谷梁瞻迎出房来,看见弓捷远大喜过望,竟连见礼也顾不上,奔过来就搂住弓捷远的腰杆。
弓捷远心里也很感慨,回手反抱住谷梁瞻,二人竟都没有说话。
谷梁初先还容他们紧紧贴着,只在一旁笑言,“孤也走了许久,瞻儿并没如此忘形。”
后来只见二人不肯松开,一手去提儿子后领一手分开弓捷远的双臂,“大小两位男儿,搂搂抱抱成什么样?”
弓捷远直在心里骂他,暗道你不是男儿我不是男儿?有种也只莫抱。
脸上却又不能流露出来,便对谷梁瞻笑,“月来不见,世子竟长高了。”
谷梁瞻脸上泪光明显,“弓挽,你怎么总不来啊?若不是谷矫梁健挡着不准出门,我就去工部官署找你了!”
弓捷远闻言便看谷梁初,“世子也不小了,府门也不能出?”
“他是什么身份?”谷梁初答,“市井地方太不安全,要去官署又不合制。有孤带着,进宫和去王庄倒没有事,你也不在那里。”
弓捷远听了只能安慰谷梁瞻,“世子好好练习武艺,等再大些自然就有自由。”
谷梁瞻不听这些,忙忙地把他拖进屋去问长问短,什么工部事务累人不累,上官对他够不够好,唠唠叨叨啰嗦琐碎,如小老头般。
弓捷远一直耐心回答,后来到底忍不住劝,“世子总要习惯分别,莫说你我,便是父母兄弟,甚至妻儿心爱,也不可能永在一处。多了便习惯了。”
谷梁瞻刚露出来的一点儿开心喜悦又被这话给压住了,眶中泪光重新泛起,“干嘛要习惯啊?弓挽,见不到喜欢的人却不难受,就是能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