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似乎听岔了他的话,也似乎安心要闹,仍旧定定地注视着他,“将军府穷得很,什么都偷不着!”
谷梁初却又正经起来,伸手摸摸他的胳膊,“捷远瘦了,可是想孤想的?”
弓捷远使劲儿躲开他的抚摸。
谷梁初凝神看他,“脾气还没过呢?”
弓捷远板着脸,“你过了吗?”
“孤过得快!”谷梁初轻声答道。
弓捷远的眼眶登时红了,红得无可掩饰,伸手就抱住了身边这个可恶的人,把脸使劲儿埋进他的颈窝,“离城的时候还没过吧?”
谷梁初见他动情,满足地叹了口气,宽大手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也过了。‘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捷远,孤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来,为了快,所以没有分神传送军报,累你忧心了。”
这般温柔的话,似是谷梁初会说的,也不似他说的,弓捷远想起冯锦那句“但凡心里在乎的人,总是希望能懂自己”心里猝然一痛,将灼热起来的眼眶贴在他的颈上,不讲话了。
想辩解说不曾忧心,只怕嗓子会哽。
起伏的气息异常急促,根本瞒不住人,谷梁初偏过头去亲吻弓捷远的脸颊,吻了两下自己听见自己的心跳狂如进军之鼓,挥手打掉了旁边的床帘。
只能用占有来发泄心里那些狂潮。
能将一切淹没摧毁的那种狂潮。
这里同王府的寝殿不能比,同别苑的睡房也不能比,非但窄小简陋,床也极不结实,弓捷远疑心脆弱的板铺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剧烈的压迫,会坍塌掉,却也没有力气挡住谷梁初的动作。
他似饿了良久的狼,再不吃上几口就会毙命。
“少爷……”弓石住得挺近,听到动静有异立刻过来查看,才唤了一声就被郭全捂嘴给搂走了。
“你干什么?”离屋子远了些,弓石终于拽掉了郭全的手,很不高兴地道,“仗着你武功高强欺负人么?我得看看少爷有没有事!”
“没事。”郭全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淡淡地说,“我下保证。夜深了,去睡觉吧!”
弓石还想再说什么,弓秩也过来了,“听郭兄的,睡觉去。”
弓石只好愤愤回屋,“睡觉睡觉!反正也是你俩负责少爷安全,我还懒得管呢!”
此刻的弓捷远一点儿都不安全,他的嘴也被只大手捂着,憋得青筋暴起,却拽不掉,呜呜地流泄着些许泣咽。
因为急瘦,眼睛本就显得非常大了,这时更加努力地睁着,似能将人淹在里面。
没大一会儿,就连眉毛底下的皮肤都红起来,特别像个被人堵着哭的小孩儿。
谷梁初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却又舍不得不看,从怜惜里生了怨恨。
若非是他长成这个样子,自己可能早就放弃。
弓捷远的性子太倔太犟太难驾驭,他固然良善,纯真,一派率性,特别吸引,可也根本不肯受谁的掌控。
除了现在这种时候。
每次脱缰都可能是致命之击,身处巍巍庙堂,犯错成本太高,谷梁初深怕受到他的连累。
更怕不受他的连累。
好像没法替他挡住风雨,却也没有办法任凭这个人去自己承担。
最好是能一起归隐山林,就安稳了。
好似刚经荒漠奔袭,谷梁初饥渴万分地攫取着琼浆玉液,同时热切地想:要是能找一个只有自己和他的地方,那就随便闹吧!
遮掩不住的混乱里面,谷梁初还能分神拽过撇在一旁的外裳,由内袋里摸出那两只金环,趁着弓捷远无力顾及,套在他的腕上。
就像为他定做的般,谷梁初伸指探测探测,发觉不松不紧刚刚好。
直待天光熹微之时弓捷远才有精神去端详腕上的金环,奇怪地问,“什么东西?”
“战利品。”谷梁初比歼了敌还要疲惫,懒懒地靠着床帷,用手去扇胸膛的汗,“从一个兵首那里夺过来的。”
弓捷远马上皱了眉毛,“蛮子的玩意儿?我才不要。”
谷梁初伸手捏住他的腕子,不准撸下,“男人上阵打仗,得了战利品都会送给心爱的人,什么不要?”
弓捷远只当听不懂他的意思,明白嫌弃,“叮叮当当的,好不闹人。”
“若非叮叮当当孤还看不上呢!”谷梁初畅快地笑起来,“捷远,那诗怎么说的?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弓捷远没有再去脱那金环,只是黑着一双瞳目瞧他,薄薄地嘲,“好有诗兴。”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谷梁初特地无视他的眼神,颇为坏心地说,“到时候孤还送龟龄缕给你,在上面挂两个小金葫芦。金子和金子缠在一起,撞着才美妙呢!”说着抄手下去,轻轻捏住了弓捷远的脚踝,“会有音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