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立听他根本没有收敛之意,气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死死盯了弓捷远一会儿,又抬眼扫扫殿内的几个人,但见匡铸垂目不语,谷梁初木然得如同站着睡着了般,冯锦闪着眼睛不看人,宋栖则是一脸茫然。
谷梁立仰起头去想了半天,终于咬了牙道,“你说的对!来人,传汤强!”
满殿死寂之中,汤强快步跑了进来,倒头跪拜,“皇上!”
“召回所有歇值的锦衣卫,”谷梁立的脸色难看得不成话,“朔王府宁王府平定候府,还有匡大人许大人等等要臣的家,统统给朕围住了,一处一处,挨屋挨门地找,务必把尚川在饿死渴毙了之前给朕翻出来。”
汤强愕然抬头,半晌没有应诺。
谷梁立暴躁地骂,“滚去办!”
汤强连忙答是,起身就跑。
殿内的旁人都还呆立,只有宋栖睨眼瞄瞄弓捷远,见他倒是神情淡然,眉梢微微一动,仍不讲话。
“都去忙吧!”又过了半晌儿谷梁立方才轻轻吐口闷气,似终压住了心里杀人的欲望。
都退出殿,匡铸与谷梁初冯锦和宋栖拱手走了,似乎没将弓捷远放在心上。
冯锦则拍拍弓捷远的肩膀,对宋栖说,“我与捷远交好,他若有什么不到之处,宋大人看着我的面子担待担待。”
宋栖只笑一笑。
司尉之职没有什么可交接的,弓捷远根本也不曾管过王府事务,但也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于是便同宋栖说了几句马上就去履职的话。
再抬眼看,谷梁初已经自顾走了,没有等他。
弓捷远骑上来时的马,心情复杂地回到王府,发觉谷梁初既没在寝殿也没在书房,不知身在何处,竟是不想见面的意思。
不过几件衣服,弓捷远瞧着弓石包好了出来,吴江已经跪在脚边,“也得带着小奴。”
弓捷远看看他又看看走过来的郑晴,轻叹一下,“弓府寒陋,你们心里不嫌弃就好。”
阿辅跟在郑晴身边,见状有些纳闷地问,“你要回家去了?王爷这里吃的多好?干嘛走啊?”
弓捷远还没来得及苦笑,后院的谷梁瞻得了消息,如燕子般飞奔过来,拦腰就把他给抱住。
直到此时弓捷远的心里方才开始真切地难受,他垂眼看看世子,强笑地道,“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走多远……”
谷梁瞻的眼睫上已经挂了泪珠,一直都很持重的孩子此刻分外动情,“弓挽,我的弓箭学得还不好呢!”
弓捷远拽开他的手臂,缓缓蹲下了身,让孩子的身量比自己高些,“世子,弓挽长射,又有何用?世子是能做大事的人,不必在意这个。”
“弓挽……”谷梁瞻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弓捷远一把给他抹去,然后起身就走,丝毫都不迟疑。
他来的时候只靠双腿,走的时候也不乘马,然而身边到底多跟了郑晴和吴江,毕竟不一样了。
几人转出王府大巷往街上走,梁健由后追了上来,“司尉!”
弓捷远脚步不停,只是侧首瞅了瞅他。
梁健紧跟着人,话说得急,“王爷定然是舍不得司尉,并非置气。”
弓捷远的声音甚是无情,“我已不是司尉了。你告诉他,我咬住了冯璧的事情没提,并非贪生怕死,而是领了王爷为我铺路的情,不想弄得鱼死网破。”
梁健见状只得立在原处,望着他走远了才回去见谷梁初,挣扎半天,到底还是把话复述一遍。
谷梁初双拳攥得死紧,始终没说什么。
锦衣卫做足了样子,先来朔王府里抄了一遍,就连朴清和凝蕊的院子也没放过,只把容儿郡主吓得抱紧了亲娘的脖子。
谷梁立从头到尾都在拳房里面站着,既不练功也不出来接待任何人,任凭锦衣卫穿梭府内都没多看一眼。
末了,汤强找到他的面前下了跪说,“王爷恕罪,卑职也是不得已。”
谷梁初仍不说话,神色和乾清宫里的谷梁立一样难看。
汤强不得答复,只得起身走了。
第二站就查到宁王府邸,汤强仍没留手,很快就在宁王妃的独院柴房里面找出了失踪数日的尚川。
天气早便暖了,柴房始终上着锁,突然翻出个五花大绑塞紧了口鼻的男人,直把王府上下都给吓跑了魂。
尚川一副狼狈不堪,非但渴得气息奄奄,便溺都在裤里,两只大眼铜铃似的,全然不似朝廷命官,倒似活鬼。
谷梁立得了回禀立刻就把御书房砸了个天翻地覆,倪彬始终都在旁边站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整个皇宫皆都屏气凝息,除了猫叫没大动静。
弓府之内也没动静。
弓捷远从王府徒步走回家中就已耗光了身上所有力气,衣服不脱鞋子不换地坐在自己早已积了灰的板铺上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