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算。”弓捷远立刻道,“柳大人一身正气……”
柳犹杨却又摇头,“一身正气还是一身歪气,死了就是死了。他有做事的心,结果没成,那就是没成。好比我,这二十年费尽心思东奔西跑,也还没做成什么事情,若是亡于此刻,亦是白费力气。”
弓捷远垂下了头,“师父是责我沉不住气吗?商盟的事欲速不达,我懂得的……也会听王爷的话。”
“我不责你,”柳犹杨说,“也不逼迫自己。商盟之事我辈该做,但竭力尔,若是我死之时仍没结果,也不遗憾,因已无法可想。捷远,商盟之外还有商盟,外敌之外还有外敌,总是无穷无尽,既不能悲观逃避也不能觉得可以一涤即清,这道理……我也只能告诉你罢了。你尚稚幼,我像你这般大时也不懂得。”
弓捷远凝望着他,“师父,倘若……我们真的赢不得那个商盟,您真的不遗憾吗?”
“天数命数并不总是公正,”柳犹杨看着他说,“我们需争,敢争,也舍得付出吃苦受罪,甚至性命,但若一定不能成功,便是注定的事。捷远,注定的事,可还遗憾什么?”
“都这样想,还有争的底气吗?”弓捷远问。
“那底气当由自你心里的认定,”柳犹杨道,“同你父亲一样,觉得此事当做,成与不成且不管他,只做便是。”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都去玩了吗?
第123章 弄玄虚养伯嘴碎
弓捷远听得更加呆怔,柳犹杨也不管他,自去喝茶休憩。
弓捷远独个儿坐着想了好久才终回神,又寻到柳犹杨,“我方才岔了师父的话,您说会看相,我自然信,却是看出了什么来?”
“我看出你误在聪明也成在聪明,”柳犹杨淡淡地说,“至于先误先成还没看出,也没想到寿命之事。说到这里还真有事要告诉你,我已吩咐了人去请那个妙手,算着这会儿不到午饭过后也该到了,你且莫走,只在这里等着。”
话音未落,一人已在院门口处说话,“我干什么等着午饭后到?你好不容易请我一次,我不多叨扰你一顿好吃的可不亏了?”
柳犹杨闻言微微笑了起来,“养兄到得好快。”
弓捷远只见一个同样蓄着长须的壮年男子走进院来,瞧上去同柳犹杨年纪相仿,面色却较红润,此人哈哈笑着,也似更为开朗。
“你莫故弄玄虚,”被唤“养兄”的人一点儿都不客气,“分明知道我要往这边来,特意派人截着!又是郭全告诉你的?他恁年轻个孩子,生生让你教成了小神仙,真是作孽。”
弓捷远听他声音不高,语间却有钟鸣之音,说话又很有趣,自然目不转睛地看。
那人就又往他脸上瞧来,“终于记起我这一号,为了这个孩子?”说着使劲儿打量打量弓捷远,啧了句叹,“实在好看,怪不得入了你的眼睛。新收的徒弟?”
柳犹杨摇头,“彼此切磋,什么徒弟师父?”
那人越发哈哈起来,“几年没见你还这个脾气。小娃儿莫要失落,这人就是如此,自己吃过师父的亏,就老……”
“养兄!”柳犹杨阻止他道,“长辈庄重,莫在孩子面前胡闹。”
“啊哦哟,”那人立刻怅然,“我这人最不爱当长辈,老是记不住岁数呢!怎么昨天还在师父膝下学艺,这么快就成别人的长辈了呢!唉,呜呼!悲矣!”
“伯父年盛,”弓捷远哄着他说,“正是青茏之时。给我们这等细苗尊重一声也没什么。”
“哈哈哈,好娃儿。”那人越发高兴起来,“你师父唤我来得好,这样的细苗讨人喜欢。来来来,反正他也不急着弄饭给我吃,且先给你把个脉看看,哪儿不舒坦至于你的师父想着我了?”
弓捷远闻言立刻看看柳犹杨。
柳犹杨无甚表情。
弓捷远便请那人去藤椅里面坐着,自己将腕子放在桌上。
那人见了又啧一声,“这好腕子,寻常姑娘也比不上。”
弓捷远不由脸热。
没正经的长辈已将两根粗健手指按在后辈的脉搏之上,捋着长须安静下来。
弓捷远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屏息,过会儿方才松弛。
这脉切得极久,柳犹杨也走过来,凝目看着那人。
那人终于放开了弓捷远,“你几岁了?”
“再有数日二十。”弓捷远答。
那人又往他的脸上看看,“细苗细苗,我以为你只十四五呢!二十岁了还什么细苗?你就是单薄。”
弓捷远无法否认。
“有了郎君多久?”那人又问。
弓捷远腾地紫涨了脸,登时不看人了,也不说话。
那人等不着答,就瞅瞅柳犹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