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犹杨摇了摇头,“你们不是世交。姜重这人上下分得清楚,是将你认真当成少主看待。却不知皇上太子亦有授业之人,叫声师父也不耽误尊卑。”
“不怪师父曾有故人之语。”弓捷远认真地说,“确实了解我家。只不过师父还是叔叔都是敬称而已,在我心里,姜叔叔便是亲人,没有什么尊卑上下。”
柳犹杨这才点头,“既是敬称我就接下来了,毕竟虚长了几十年,总得有个叫法。房屋狭窄,也不请你进去坐了,总是春日风和,便在这里沐沐暖阳喝点粗茶可好?”
弓捷远行礼说道,“叨扰师父。”
柳犹杨又是清淡一笑,“不叨扰。这里也没太多伺候的人,谷矫去泡茶来!”
谷矫应得自然,立刻去了。
弓捷远猜知谷矫梁健必然都随谷梁初一起师从柳犹杨,心里虽然嫌弃那双粗手泡不出什么好茶,面上没大反应。
此行不为喝茶。
“做什么来?”柳犹杨不唤弓捷远司尉了,直接问道。
“只想正式拜访师父。”弓捷远诚恳地说,“上次是为伴飞的事,匆忙仓促,也没礼节。”
柳犹杨的表情仍很平淡,他捋捋须,“我不在乎虚礼。”
弓捷远一时不好再说话了,只是望着对面的人。
这个年纪已经蓄了一把飘逸之须。
匡铸也没长得。
“既然来了,”柳犹杨又道,“便坐一会儿,随意叙些闲话。”
弓捷远依言坐下,看着谷矫端茶过来。
“当年为了寻访沈小姐,”柳犹杨直言不讳,“我曾找到辽边见过弓将军的面。”
弓捷远闻言心里有些激动,这回不是不好说话,而是不会说了,只是继续把眼睛紧紧瞧着柳犹杨。
“沈家受我兄长连累,好好一大族人只有沈小姐自己逃出生天,且又因为流放之苦玉体大为伤损,”柳犹杨声线仍稳,“昔年我见到她时就已经看出难得长寿,可惜了才貌俱佳的出众女子。”
作者有话说:
这文可能有点绕了 ,看着不够爽快,遇到的小可爱还得有点儿耐心
第108章 爱根骨良师择徒
因为这个早逝,也把体弱之症留给了儿子。
“师父怎知我已得悉了往事?”弓捷远不想伤感。
“不然你怎么特地过来?”柳犹杨微微一笑,叹息极轻,“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婴儿,哪里会把一个闲云野鹤记在心里?”
弓捷远继续克制着心中情绪,“不知者不罪,师父莫要怪我前次冷淡。”
柳犹杨摇头,“虽与令堂接触得少,也能看出你的脾性肖似母亲。当年的沈小姐便是你如今这般,因为自己样样皆在上等,所以待人不似弓将军那样热情温厚,倒也说不上冷淡怠慢。”
弓捷远有些赧然,“母亲如何我记不清,自己却称不上样样上等,实在是给父亲和叔叔们骄纵坏了。”
“坏是谈不上的。”柳犹杨当面评价,“只是有些骄傲慢热,不算缺憾。我瞧你相貌品性都没的说,闻得弓箭造诣也是极深,若要硬讲不足,大概就是因为天生体弱,拳脚失于强悍。”
弓捷远佩服地点头,“师父慧眼如炬,捷远确实四肢无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柳犹杨似在安抚,“你的纤软是从胎里带来,硬改不得。弓将军为你琢磨的习弓之法就很精妙,剑走偏锋扬长避短,未必不成大器。”
弓捷远见他竟然事事皆知,敬佩地道,“师父细致,捷远不敢奢望武艺过人,但想有些用处罢了。”
“隐姓埋名地窝在这方院落,”柳犹杨淡哂,“不细致些,我还想办事吗?莫说你日日近着曦景,便只是弓将军的儿子,也当留意留意。”
弓捷远听到办事二字方才想起来问,“郭兄可在?我还没有正式见过。”
柳犹杨笑了起来,“曦景和你说得够细,竟是全不设防。郭全出去了,并没有在。”
弓捷远心里有些遗憾,也不知怎么接柳犹杨这话恰当,就没吭声。
“你既知问郭全,”柳犹杨问,“便已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事了?”
弓捷远点了点头,“为沈大人和我外祖一家报仇,为国除奸,捷远必同师父一心,愿能尽力。”
柳犹杨看着他说,“当年我甚年轻,若非是给为兄报仇的念头支着,也不会查到恁么多事。为沈大人报仇为你外祖报仇,说的都对,可我要手刃仇人,却不必等到今天,早便穿宅跃户地去割了周阁珍等人的脑袋。你后面的话才说到正处,沈大人和你外祖一家为什么死?若非为了国家,何必招来杀身之祸?”
弓捷远心里有些悲愤,“他们都太良善。我爹也是这样,心里总是国家社稷,什么都肯舍得……却不想想皇帝从来就不把这些牺牲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