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厚思索半晌儿,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要我做什么,你们就明说吧!”
冯锦临走之时再次嘱咐谷梁厚道,“王兄,为免走漏风声牵扯更多,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要压得住事,不可随意与人说起。”
谷梁厚沮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公孙优知道谷梁初这日必会进宫,一早便守在必经之路等着。
谷梁初见到他,面色平静地道,“千户大人歇值还是要上值去?倒巧的很。”
公孙优见近处只有梁健,不顾一切地贴到谷梁初的身边,急促地说,“姐夫,不是我。”
谷梁初不惊不讶,淡淡点头,“孤知道。”
公孙优的眸光登时一亮,“姐夫……”
“千户大人箭术高超前途无量,专心侍奉皇上,自会有个大好前途,旁的不要多想。”谷梁初边说边走。
公孙优的眼睛又黯淡了。
谷梁初走了十余步后双脚顿住,背着身体轻轻地道,“孤王只身在高不胜寒冷,少来往些,对你便是最大善待。能明白就明白,偏不明白也没办法。”
公孙优朝前追了几步,哑声问道,“姐夫既说只身在高,那个弓捷远呢?姐夫就不怕他被牵累?”
谷梁初本已要走,闻言没动,停了一瞬才道,“他没办法。”
公孙优眼望着这人说完便行,大步流星,转眼之间去得远了,仍旧愣在原地发呆。
“他没办法。”
什么意思?
是没办法不牵累,还是没办法松开手?
“王爷是心软了吗?”宫阶漫长,梁健悄声问道。
“孤有愧疚。”谷梁初声音很低。
谷梁厚已经到了,看见谷梁初走进乾清宫,起身行礼,“王兄。”
“厚弟一路辛苦。”谷梁初见他虽在极力保持平静,眼睛却不肯对人,心知冯锦已去点拨过了。
“说是匡铸还没到署。”谷梁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西北的事等等再讲。兵部大员也能来迟,真是廉颇老矣。”
“是儿子们来早了。”谷梁初笑容轻淡,“岁数小的人好性急,扰得父皇也跟着不得多歇。”
“歇什么?”谷梁立哼着说,“总一堆事儿,清了这叠又来那叠,朕从当了这个皇帝就没消停过。实在有心不去挨个管,记起你祖父勤政爱民的训诫,又不能偷懒。”
谷梁初突然想起杀了苏州沈同知的御批,心里猛地一动——会不会根本没有细看,糊里糊涂就圈了红?开武皇帝,开国之君,会吗?
谷梁立见两个儿子都不说话,心里明知他们是不亲热的还是想提家事,又开口问,“瞻儿的弓箭练起来了吗?”
谷梁初答,“弓挽已经在教了。不过儿臣院落不宽,练练姿势还行,骑射却谈不上,若想学以致用玩耍得开,还得带瞻儿过去庄里住着。”
谷梁立点了点头,“哪里住着都一样,就是不要耽误了他的文课。虽说教书的人也不太行,只要不停下就会有进益。”
“儿臣瞧着,”谷梁初道,“瞻儿不是死读书的性子,似能活学活用触类旁通,师父不过是领进门的……”
“说是这样说,”谷梁立打断他的话,“还是有名师出高徒的话,只不过这名师实比美女更加难得,朕再琢磨着吧!”
谷梁初不说话了。
“说到这个又得提到那个弓挽,这小子实在轻佻,”谷梁立转话转得并不生硬,“跟朕也敢玩花头,满以为要上了骑射才能分出个一二三来,生给他搅合了,没捞着看精彩的。混账家伙今儿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谷梁初答,“儿臣看他那日也是着了急,慌了阵脚才敢乱来。回去也问过了,之前从未射过那么远的,实是撞了瞎运。自己也知道行为有失,这两天很是安分,今儿还特意让谷矫陪着他出府,去给瞻儿选购做弓的材料。”
“你看?”谷梁立不大相信,“他说没射过就没射过?依朕看就是恃才傲物,安心要找机会显摆,好让百官知道朕把这么有用的小子给关起来,不让去前线效力呢!”
谷梁初并不强辩,“他有此心,百官们也不糊涂,都会明白如此不好约束的性子是需要狠管的。”
“嗯,”谷梁立的心里舒服了些,“他还算服你的管啊?”
谷梁初答,“近来实比初时顺和多了。”
“那也不能当成自己的人。”谷梁立又道,“毕竟不是谷矫梁健,背后有个那样厉害的老子呢!还说什么自己逼着白思太给的首名,真当朕是傻子。”
谷梁初又不出声。
沉默往往要比强辩有用。
谷梁立嗤了一下,“你说弓掣穹这老小子是怎么教的?自己是个天子登基都不道贺的魁梧蠢货,却生出个柳条子似的儿子来,没落去编筐用,倒给养成了神射手。他这回出了名,朕还当真不能随便动了,不然就是忌贤嫉才害怕跑回他爹那儿去!看着你挺喜欢这个丫头脸的混小子,给朕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