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弓捷远扯着脖子大吼一声,“恐怕过染给我?他病了多久了?你,还有我姜叔叔,你们带着这干侍卫护将换着班地守着他,有一个人被他过染上了吗?单单我是纸糊的,不能近前?也行,那我就离他远点儿,不让他的病气吹着,就只看看他的脸行不行?”
向高时阴沉着脸,嘬着牙花子不吭声。
弓捷远气得直绕圈子,“脸我也不看了!咱们挂他十层帘子八层帷幔,让我站在外面听他个声儿行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呢,没有被你们这些家伙做了皮人儿秘不发丧行不?”
“少将军莫要放肆!”向高时立刻虎着脸道,“将军正值盛年,虽有微恙也必否极泰来,哪有身为儿女赤口白牙诅咒亲生父亲的道理?”
“向叔叔也知道他正值盛年啊?”弓捷远闷得一双细腿直蹦,“一个盛年之人,整天关在小黑屋里闻药味儿,没病都把骨头熏出毛病来了,早该出来透透气见见风了。再说凭什么你们都能见着就我见不着?我今儿无论如何就要看到他,看看他到底生了什么毛病!我要亲耳听见他说哪里难受,谁挡着我都不行。”
“少将军待要如何?”向高时闻言,拉着面孔冷冷地道,“是要杀了我这个老叔叔吗?”
“你!”弓捷远恼得几乎爆炸,手指差点儿捅到向高时的面门上去,“就是说死也得拦着我是不是?”
向高时始终不似弓捷远一般气怒,只是始终冷肃,此刻闻他这问依旧笃定点头,“是,死也得拦。向某人一生唯将军马首是瞻,令行禁止绝无商量。少将军且请思量,是不是一定要跟属下硬拼闹得宅院不宁惹人笑话?刚才能让少将军连摔六下,并非向某人老聩无能,而是尊卑有制,属下爱重少将军是我的小主子,不能轻易就下重手。可是少将军若连将军的命令都不肯守,非要挑战挑战我这个老家伙的底线,属下也只好勉力而为全神应对。请少将军先恕属下不敬之罪。”
“好!”弓捷远听他又是“向某人”又是“属下”地绕乎自己就是没有通融让步的意思,怒得连连点头,“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跟我真拳实腿地打一场吗?这是欺负我功夫不行,打不过你能征善战的向左将军是吗?我不和你打。但这是我的家不是?”他似完全失了理智,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吼,“我去找桶火油,一把干柴点着了这后院,看你救是不救!看你密室静坐的将军还沉不沉得住气,不出来扇我这个不孝子的耳光!”
向高时闻言心中一凛眉毛一掀,暗骂这是什么糟烂招数?堂堂镇东将军府的少将军,打不过人就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而且还大言不惭堂而皇之地明说?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这招数糟归糟烂归烂,却也不是完全没用。将军府确实是少将军的家,当爹的不吭声儿,少将军要烧自己的房子,别人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向高时还没想出应对之策,一直跟在弓捷远身边的小厮弓石连忙拦腰抱住他的主子,“哎,我的少将军哎!生气也不带这么生气的哟!动不动纵火烧房子玩儿可哪儿行啊?再说烧的还是自家的房子,别人不得说咱们小主子得了失心疯啊?那里头可住着咱主子的亲爹啊,使不得啊使不得!小主子你消消气,消消气消消气儿!向大叔他脾气拗咱们不能也跟着拗啊!再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嘛!都是自家人,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的啊?儿子想见老子那不是人之常情吗哈?向大叔他再顽固,也得体恤咱们小主子这片思亲之心是不是?咱们跟他讲道理,今儿讲不明白明儿再讲,明儿讲不明白后儿再讲,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早晚把向大叔或者姜大叔给讲迷糊了放咱们进去。咋也不能烧房子是不?自烧府邸,传出去都成奇谈了呢!消消气消消气……”这小子素来能说,平时只给府内的规矩约束着不得尽兴,此刻事起突然,一下子施展了个痛快。
弓捷远正是心潮激荡的当口,听他这么唠叨越发烦躁,单手撕开他抱住自己的两条胳膊,臂膀一扬,就想把这嘴上挂着要饭板儿的家伙给摔出去。
弓石差点儿给吓尿了,嘴上越发快了起来,“哎哟摔不得!摔不得啊摔不得!我的小主子你可得给小的留条命啊!小的哪有向左将军那么抗摔?主子这一下就得要了弓石的命。弓石确实人轻命贱,主子看在小的四岁就跟在主子身边一块儿玩泥巴的情分上,饶命啊饶命!”
其实他就一个字儿不说,弓捷远也不能真像摔向高时那种好功夫的人一般摔他,气是气怒是怒,他还没真癫狂,不至于拿个跟班儿泄愤,可弓石偏偏念叨了这么大一堆东西出来,弓捷远就不想好好放开他了,故意把他往向高时身上一丢,同时斥道,“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