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立却也不恼,又转目看向匡铸,“许大人知道也就罢了,匡大人竟也了解吗?”
匡铸起身答道,“回禀皇上,这人入京之后拜了老臣为师。”
“哦!”谷梁立做出恍悟之态,“朕道为何大人只不相荐,原来为了避嫌。举贤避亲虽是君子之行,朕也得数落大人两句,如今什么时节?朕都快急疯了,大人还只在乎声誉。”
匡铸只好说道,“也是怕他不堪大用。皇上道他一个孝廉为何专在都察院里做经历?实是肠子太直性子太蠢,只有脑筋没有脑子,老臣常因此事恨他。”
谷梁立点了点头,“朕懂二位大人缄默之因了,这家伙若非如此脾气,也不能去喝花酒闯祸。罢了,朔亲王为举贤才而出妄言,虽不应当,也算忧国忧民情有可原,不必跪着了。”
谷梁初站了起来。
弓捷远总是受不了双膝触地之礼,起身悄晃小腿。
“这人既然能算能计可以使唤,”谷梁立说,“就别在都察院屈着当经历了,不是闲极了无聊,想也不至于留恋花楼。传朕的旨,擢他即日升为户部度支司员外郎,佐周侍郎事,同时亦罚私游花楼一事,夺俸两月,如若再犯必责御前庭杖。朕倒要看看这么没脑子的家伙有没有记性。”
许正轻轻笑了,“皇上此旨妙极,他便没记性屁股也不抗打。”
匡铸闻言也笑起来,“打打也好,老臣早想打了。”
周阁珍跟着笑,心里却在翻涌。
这一遭竟被摆了,皇帝宁可只擢尚川半品也不肯给自己提个明着好听些的左侍郎,尚书一职更没指望。弄个刚犯了事儿又精通算计的家伙塞到自己身边,说是分担实是监督。看来军饷一事还是给填早了,老兵头子和小兵头子吃了肉就要吐骨头砸人,今后更需仔细周旋。
刚想到军饷,才平了身的谷梁初却又开口,“父皇,儿臣还有话说。”
“你今天的话可不少啊?”谷梁立似乎坐累了,从常椅里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绕一个圈儿,看他,连带看了看跟着的弓捷远,语气既是纵容又似威胁,“还有什么事儿?说吧!”
“盛总兵的赏是定死了,然则甘陕一带是否仍如前元治下那般荒瘠难垦,儿臣以为,不能单听总兵和历任巡抚之语。既然要显新朝恩抚,不若直接派个靠得住的人过去送饷,顺带看看当地风土人情。”谷梁初说。
此言一出殿内几人又是一惊。
谷梁立盯着谷梁初的脸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总兵和巡抚是一个人吗?怎说不能单听?这是在猜疑大祁的忠臣良将吗?”
谷梁初摇了摇头,“盛总兵其忠难撼,儿臣是为大祁思谋长远,想促各地无战自养,如此才是强国之计。”
“放肆。”谷梁立声音不高,呵斥却很明显,“你是何人?妄言长远,动不动大祁动不动强国,别人都不抵你?”
谷梁初闭口不语。
匡铸却道,“皇上息怒,本来饷粮之事,老臣不该妄议,但事关西线之军,也有一点儿看法。”
谷梁立换了语气,扭身看向匡铸,“匡大人请讲。”
“甘陕古来多有荒旱之地确属实情,然则老臣听闻近年民间灌溉之法愈发进益,竟有许多改荒为良的例子,若是皇上好生恩抚,促得盛总兵带领当地军民推行起来,或者真会增加亩产,到时候无战自养有战亦可作为贴补,边民心中安定当兵的也有底气,却也真是强国之计。朔王爷虽尚年轻,肯为国家思虑也是好事,皇上也不用因为他是皇子而与申斥。”兵部尚书非同凡响,立刻就回了谷梁初推荐门生的人情。
谷梁立负着双手回椅就坐,沉吟了半天方道,“朕也听着了灌溉的事儿,只是恐怕此举伤了西防将士之心,觉得朕一登基就忙着打他们的主意了。”
许正又笑了,“皇上多虑了。他们难道没有打皇上的主意?自己做了初一,别人自然要做十五,也是无法之事。”
作者有话说:
写东西会有思维定式,校对检查总跟着思路走,总有虫眼,欢迎指正
第82章 匡尚书亲评人子
谷梁立闻言哈哈乐了,“许大人说得好。既然如此,等着饷银准出来朕就派个人去亲送,这个人选,诸位觉得谁合适啊?”
殿内又安静了。
这时都已明白皇帝根本心有计较,却又非要等着臣子们开口说出来,讲得好还成,万一不好便是失误。
谷梁立的耐心要用完了,蹙着眉道,“如今可是莫要提人,一提就都没音儿。说得再好没人去办,不白费么?”
见躲不过,匡铸犹豫地道,“西防路远,实是苦差,老臣心有所属,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