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听点是吃政府的铁饭碗,说不好听点是市联大楼养的狗,指哪打哪,没指就不许打老老实实装傻,跟警署没什么区别,顶多警署是头比特犬,科研所是只边牧。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聪明的人混的高,也只能止步于混的高,至于能不能真混出成绩来,那想必是不可能的。
叶正杨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他自知晓科研所是个把才华之辈磨磨打打再将其束之高阁的地方,无奈他也不过是科研所里上百科研员中的一个,不愿做出头鸟,只能庸庸碌碌下去。
但楚彻拉他入伙,自然不是为了帮这个已至中年的男人实现所谓人生理想。
楚彻知道许知奚没有镜域。
他并不是先知道这件事,后找到叶正杨这个曾经与许知奚共事的人进一步挖掘秘密,而是恰恰反过来——许知奚没有镜域这件事,是叶正杨主动告诉他的。
那是他们两人达成合作的一个月后,楚彻找到了叶正杨,向他询问了一些有关于记忆修复的事情。
叶正杨起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记忆修复是目前还没能开发出来的技术,科研所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把这件事上报给许鹰鸣后,许鹰鸣直接把记忆修复的研究组给砍掉了,负责人们陆续进了新组,再没人研究过这个。
叶正杨犹豫地问他:“你是有过失忆的经历吗?”
楚彻十分镇定地说:“我怀疑我曾经历过失忆,后被灌输了一段全新的记忆,让我以为从没有失忆过。”
这是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叶正杨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一次轮到楚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因为我没有镜域。”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楚彻看着叶正杨的眼睛越睁越大,顶起了额头的抬头纹,男人屏着呼吸,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滑过许多情绪,最终停留在吃惊上。
楚彻皱了皱眉:“怎么?”
叶正杨用力吞咽了一下,眼球四下转着,像是脑子里在运转一台嗡嗡作响的机器,润滑油都被加热得直冒烟。
他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不是失忆问题,镜域确实是建立在记忆之上,没有镜域的话确实有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失忆,且你的潜意识不认可被灌输的外来记忆,所以搭建不出镜域。但是我之前检查过,并不是记忆的问题,应该是……构造的问题,你明白我意思吧,我们目前的技术没法连接到你的镜域。”
楚彻忽然说:“还有其他人也没有镜域。”
叶正杨的话戛然而止,他滴溜溜转的眼睛终于定神,落在楚彻漆黑无光的双眸上,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楚彻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阐述一个他已认定的事实:“有其他人也没有镜域,找你看过。”
叶正杨从激动的情绪里抽身,过电一般的脑子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但他知道作为合作对象,他不能摇头。
楚彻却帮他把最难开口的名字讲了出来:“是许知奚吗?”
许知奚也没有镜域。
这件事诚然让楚彻感到惊讶,他在发现自己没有镜域时都没如此惊讶。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许鹰鸣,许鹰鸣是一座桥梁,两端连接着他与许知奚,这是他们两个唯一的共同点。
但他很快又觉得不对,每个现象出现的背后都有原因,如果是人为的,那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人为的,那他与许知奚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构造不同,是拿他研究出来的结果吗?”楚彻微微前倾着身子,语气仍是平常,叶正杨却平白感到一阵压迫感扑面。
他决定不再隐瞒,叹了口气,一拍膝盖站起来:“我……做出来了一个仪器,可以捕捉到你们这种人的镜域,但是搭建出来的范围有限。”
楚彻起初不明白范围有限的具体意思是什么,直到他躺到椅子上,第一次从那篇黑暗的虚无里找到了出口,那通往一个陈旧的世界,是他十五岁那年的寄生市,永远十五岁。
话说回来。
楚彻这次回了夜轨,不光是通知白河开启拦截防御,也是为了找叶正杨。
警署在明面上抓打着破壳的旗号闹事的人,却暗中与破壳联盟的高层互通有无,这段时间的调查下来,基本能够确认,密钥被许鹰鸣藏在了许知奚的镜域里。
那么合理推测,楚彻觉得自己的镜域里同样藏了什么东西。
他忽然想会不会就是那个始终无法确定位置的备用通路。
一切猜测都需要证据作证,楚彻从来没有认真地探查过自己的镜域,毕竟他在那里是十五岁时小孩的模样,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