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雁轻轻摇头,慢慢退回来。
发间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轻摆,她肯定道:“你八成是又要做什么事情,想拿我打掩护?”
他嗤笑一声:“你还不算蠢。”
这事跟聪明还是蠢可没关系,她只是稍稍多了解了宋随几分而已。
上一次跑前跑后地替他约见了范冬莲,结果事成后在郊外凉亭转头就把她一个人撇下的事情她可还没忘。
宋随找她能有什么好事,梁雁凉凉道:“那自然是比不上宋大人机敏,这种事情回回都想到我。”
“你别忘了,前几日在马场”
梁雁伸手捂住耳朵,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马场救了我,我又没说不帮你。
只是你这回办完事,不会又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吧?”
她眼睛黑白分明,直勾勾地望着宋随。
宋随也看着她,看向她细长的眉,湿漉的眼,一张一合的樱色的唇。
喉结起落,他从不向人轻许承诺,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以至于反应过来时,脑中有一瞬的思绪混乱。
好在此时已经到了国公府,马车刚挺稳,他便伸手拉开车帘,匆匆下了车。
梁雁在后面喊他,“刚说完的,你等等我呀。”
此时刚到巳时,距离及笄礼开始还有约一个时辰。
两人来得有些早,便被安排在待客的厅堂里歇着,喝些茶水。
男席与女席隔了条宽道,中间挂着浅茶色纱帘。
梁雁看见宋随在那一头坐着,不时地有人上来与他打招呼。他执着茶杯,与来者闲谈,淡淡然气定神闲的模样,倒的确有几分引人侧目。
身边有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夫人交头接耳着,她隐约听见她们在讨论对面的男子。
“那个与韦国公交谈的年轻人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是前些年退去江宁的宋尚书家的孩子,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不过他平日里似乎不大出席这般的宴会,也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将他吹来了。”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长相丑陋,凶残暴虐,阴狠毒辣的宋随?你怎认得?”
“你以为我想认得?若不是我家那个宝贝疙瘩一见了他便和着了魔一般,我怎会去特意关注他?”
“看着这模样的确一表人才,也难怪你家雪儿中意,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那丫头就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
挑夫婿光是脸好看有什么用?家世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梁雁眼皮子跳了跳,听那两人说话,其中一个应是刘莹雪的母亲。
她可不想一会在这与刘莹雪撞上,于是伸了脖子往纱帘后面看,见宋随坐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没了人影,这才悄悄起身,往屋外回廊角下走去。
方才进来时,宋随同她说好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叫她偷偷溜出来。
他一个男子,在后院中行事不便,她得带上他去找韦青青。
宋随看她耽误了许久才出来,长眉斜掠,有些不满地问道:“你在里面吃上了?”
她尴尬笑笑:“旁边两个夫人在聊天,不留神听了一会。
我去哪里找她?”
宋随沿着廊角墙根慢慢走着,梁雁一步步跟在他身后,“她如今正在东房等着笄礼开始,你想办法混进去,将这个给她。”
他停下脚步,靠着墙根,高大的身影笼下一道暗影。
他从袖间摸出一张白色的纸条,递到梁雁手里,“告诉她,有人在南边正数第二间厢房等她。”
收回手时,两人指尖不经意相触,带起一股酥麻痒意,他屈了屈手,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那我送完信后去哪里?”
梁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动作间还踩了他一脚。
他急着办事,语气冷漠:“随便你,你可以自己先回府,或是回去继续听你的贵夫人聊天。”
哪有人前来观礼等不到礼开就跑路的?
回去待客厅也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刘莹雪什么时候来,若是再带上一个谢敏敏,她只怕耳根子又难得清静。
想到这里,梁雁提了裙摆,三两步上前,拦在宋随面前:“送完信,我和你一起在厢房等她。等你们谈完了,再一起回去。”
此时已经走到了回廊尽头,她一脚迈出去,立在风雪里,柳絮般的雪花飞扬,擦过她的发间,耳边,脖颈。
她一动不动的,双眸纯澈却坚毅,红唇轻启,连说两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