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这里撞上,倒是给了她还人情的机会。
梁雁从腰间解下一只粉色绣桃花的钱袋,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径直将钱袋递给那收着收拾的小伙计, 颇财大气粗地喊了句:“别收了,给我包起来。”
伙计两眼一亮,连忙道好,麻利地拿出一只首饰匣子来将这套红珊瑚的首饰一一放了进去,很快就包好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梁雁接过匣子, 递给身侧的韩明,“这首饰色泽透润, 大气端庄,与柳夫人很是相配,她一定会喜欢的。”
韩明推脱:“怎么好用你的钱,我还是自己回去取吧。”
“一来一去的多麻烦,你若实在不好意思,就当我借你的,下次还我就好啦。”
韩明这样温和守礼的人,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于是将那匣子又往前推了一分,“快拿着,我要端不动了。”
那伙计显然也不想再来回折腾,也在一旁催道:“公子就拿着吧。”
韩明终于败下阵来,无奈笑道:“说好了,今日算我借你的。”
梁雁连连点头,发间的碎玉珠花簌簌而动,连带着一双杏眼也染上几分俏皮,“说好了,你想赖账都不成。”
韩明伸手接过那首饰匣子。
匣子里只简单的几套首饰,一点也不重,这分量掂在手里只怕还没有梁雁方才给出去的那袋子银子重。
他神色动容,妥帖仔细地将盒子收了下来。
两人笑着往外走,正好停在铺子入口的边侧,韩明忽然问道:“梁姑娘是江宁人?”
梁雁点头答是,马车正停在离两人四五步远的转角,她看见盈双和碧流坐在了马车外面,两人远远瞧见她便冲着她招手,神色激动。
这两个丫头,不知何时变得这般咋呼,一点也不稳重。梁雁收回视线,又继续看向韩明。
夕阳转斜,淡金色的夕阳余晖笼罩在韩明的脸上,肩头,他本就生的温润儒雅。
如今这情景下,更是显得干净柔和,如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我最近正好在编写江宁一带的地志,遇上不懂的不知是否方便向姑娘讨教?”
“当然”,梁雁飞快点头,“只是我学问不精,你也不能太相信我。”
韩明看着她,忽地笑了,眼中似蓄了一池春潭,陡然被风吹开,泛起涟漪阵阵。
冬日傍晚,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有摊贩一搭一搭的叫卖声,还有饭堂炊烟袅袅而起,清风拂掠着四散,便带起满街的烟火气。
年轻的姑娘和公子立在檐下,沐在夕阳余晖里,言笑晏晏,怎么看都是美好的景致。
盈双和碧流瞧着梁雁与韩明道别后往马车这边走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搀扶着梁雁上了马车后又继续坐回了车外横木的位置,并未同她一起进去。
梁雁一只手撩着车帘子,心里还有些纳闷,这两人今日怎么看着如此奇怪。
而下一瞬,帘子拉开后,她看见马车里端坐着的那道熟悉的人影时,便知道,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你怎么在这?”梁雁放下车帘,往车厢里走,裙摆不可避免地从宋随的靴子上扫过。
才坐好,她竟发现他十分嫌弃地往回收了收脚,还用手拂了拂被她蹭过的衣料。
梁雁:“……”
宋随面无表情道:“你家丫环请我上来的。”
马车缓缓行驶,听见车厢里的声音,盈双登时瞪大了,眼看向碧流。
碧流飞快摇头,无声拒绝。
自然不是她们喊宋随上来的。
这宋随真是能睁眼说瞎话,分明是两人候在路边等梁雁时看见了他。冲他礼貌性地问了个好,这人便不客气地径直上了马车。
他一上来,搞得她们俩都不敢坐进车厢里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梁雁将信将疑地看向宋随,见他身上还穿着绯红色的官服,肩背虚虚地靠在车壁上,眉眼有淡淡的倦色。
想着他应当是刚从大理寺回来,便没再多问。
只是她这马车并不算大,而宋随身高腿长的,一坐进来便占去了不少空间。
轿子变得逼仄拥挤不说,再配上他这张不苟言笑的冷脸,还十分有压迫感。
梁雁往角落靠了靠,双手抱在胸前,抬抬下巴:“早间走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仔细听来,话里竟带上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
宋随收回的腿又往前压了一寸,红色的官服衣料随着马车的晃动与她浅青色的裙摆轻轻摩挲着,带起轻微的痒意。
幸亏这一次去马场学马的事不是他带她去的,要不然她这会儿便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又该红着眼斥责他没有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