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浅薄的灯芒,能看见她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盯着他时眸子里似盛着稀碎的光,好像夏夜原野中有萤火飞出,又似星子坠落在山林溪涧,叫人有一瞬的意动……他缓缓侧身,避开她的视线,嘴角一抽:“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梁雁没理会他的话,又添了句:“宋哥你人真好。”
接着提了裙摆三两步走出内室,动作麻利地掀开小塌上的薄毯,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她转过身,只看得见屏风后那道人影也慢慢在床上坐下。
屏风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的,上头绘制的仙鹤图样栩栩如生,站在芦苇丛中的仙鹤抬着脖子,高雅清绝。
她伸出手在仙鹤的影子上描摹,只是手指摩挲着,不经意间倒是好像在勾画起床榻上那人的身影来了。
那人身姿挺拔俊秀,如玉山巍巍,轮廓刚中带柔,气质儒雅清正。容若美玉,眸如点漆。
只是这么懒懒地靠在床边,都有股无形的压迫之感。
隔着屏风,更添一份缥缈虚无。
他这人,好像让她更看不清了。
终于渐渐有困意袭来,梁雁在塌上翻了个身,从屏风那一头探出一双眼来,喊道:“宋哥,能给我递一个枕头不?”
宋随掀起眼皮,眸子沉了沉,梁雁好像在他的表情里读出了‘懒得理你’这四个字。
可这塌上硬邦邦的,脖子上再不垫点软的,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她又唤他一声:“宋哥?”
下一瞬,一只带着草木香的水绿烟缎花鸟枕迎头砸了过来。
梁雁飞快地伸手接住,抱在怀里,满足道:“谢谢宋哥。”
才安静了没一会,屏风那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宋随伸手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有些后悔答应让她借宿在这儿了。
他伸手敲了敲床板,发出几道清响:“不睡就出去。”
于是那人又转过来,“能把灯烛熄了吗?太亮了,我睡不着。”
“你若再不安分躺着,就连人带塌给我滚出去。”
“好吧”,梁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人在屋檐下的滋味,她也算又体会了一遍。
好不容易找着的住所,可不能被赶出去。
梁雁慢悠悠转过身去,背对着后面的人,双手抬起覆在眼睛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开始渐渐入睡。
庭院夜色渐冷,黑青色的天幕广阔无边,点点星子低映。
屋子里一片昏黑,只有窗外的一丝月光漏进来,才给里头的物什勉强带上层浅淡的光影。
宋随躺在床榻上,不太习惯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
他侧过身,看向屏风后那道朦胧起伏的身影。
虽看不见脸,但见她抱着枕头,脑袋低低埋在毯子里,也看得出那人睡得香甜。
他轻嗤一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睡过去了?
真是心大到没边了。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极弱的脚步声。
还有道人影洒落在门墙上,鬼鬼祟祟的模样。
宋随即刻翻身坐起,听见屋外传来莫春羽压低的声音:“大人,你睡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宋随夜里眠浅,有什么动静都能很快知晓,为了办事方便,所以他的屋子从来也不锁门。
莫春羽和时雨每次找他,只消在门外喊上一句,得了他的应允,便会推门进来。
莫春羽此时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估摸着他可能睡下了,于是又捏着嗓子唤了一句。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手下一空,木黄色的老门被拉开一道半人宽的距离。
宋随就立在那里,将屋后的景象遮挡得严严实实。
月华顺着门扇打开的空隙漏了进来,有一大半洒落在宋随身上。
眉峰微聚,棱角如刻,俊颜无双,似拢着冷光的玉石。
那一双幽旷的眸子微抬,声音冷润:“事情办完了?”
莫春羽觉着自己今日办的这事算是手脚麻利,才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办妥了,就是时雨去办,也不一定快过他。
经此一事,宋随应当会夸他几句,于是带上几分得意:“范小姐说那味道闻着像是老山檀香,此香名贵,市面上流通的并不多。”
来回跑了一路,突然歇下来,莫春羽不免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又道:“大人,我记得屋子里还有张小塌,不如我进去将就一晚。”
宋随依旧岿然不动地立着,丝毫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
“大人?”
京中制香售香的统共不过四五间铺子,再加上是这样名贵的香,查起来应当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