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直呼他名姓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刑狱里那些人。
一见了他便是“宋随,你不得好死”,或是“宋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不过那些人,再也没机会在他面前叫喊了。
“我知道你方才是想借这几个石块做障物,锻炼我的马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宋随一番苦心,她为她方才恶意揣测救命恩人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他闻言轻笑,看向红着脸与她解释的梁雁。
折腾一遭,早间绾好的发髻早已松散,有两缕顺着鬓边,松松地垂散下来。
风一吹,带着向耳后,撩在他下巴上,痒痒的。
他又侧过脸,那一缕头发丝才没再绕上来。
她倒是没误会他,他方才的确是想捉弄她。
只是没想到她还算是聪明,这么险急的关头,倒是叫她闯过去了。
马场那边有人正骑着马过来。
“下去。”
“啊?”梁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宋随一把拎了下去。
双脚落在地面上,她还有些发晕。
“自己回马场,别同人说见过我。”
说完这一句,他便扬鞭离去,只留下梁雁一人站在原地。
宋随今日穿着常服,又出现在这冷僻的城郊马场,应该是出来办事的,恰好碰见她有难,便出手相救了。
梁雁自我安慰道,他办的事情应当是有些隐秘的,不然应当不会把自己丢在这。
虽然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罢了,看在他救了自己两回的份上,她便不再去计较此前的不快了。
只是方才下马时,余光间好似看见他胸口的布料不知被什么东西勾起了丝。
那个位置,该不会是自己脑袋上的钗子勾破的吧?
他日日在外奔走,想必是没功夫去注意这些的。
思及此,她扶了扶发髻上快要垂落的珠花。
心想,今日他又救了自己,要不给他做件新衣服聊表谢意吧。
她是个不记仇的,全然忘了前几日两人还在闹不愉快,如今又满心满眼地想要好好报答他了。
出神间,身后有人唤她,她随即回过头,只见温静娴和几个马场的伙计骑着马过来了。
温静娴见她好端端站着,松下口气,翻身下马:“你可吓死我了!”
方才这群人说林子里有野兽,怕伤着她,死命拦着,她脱不开身。
可他们派出去找梁雁的人又迟迟没有消息,她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我没事,方才……”,她正要解释,又想起宋随临走前说的话,于是继续道:“方才那匹马往里跑了几步,便自己冷静下来了。我看它停了步子,就赶紧下了马往外走,没出什么事。”
“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拉紧些,或是我反应快些,便不会让你这样。”
人是她带出来的,马是她给选的,温静娴觉得自己快要内疚死了。
梁雁安慰道:“真的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
宋随从马场的方向赶回来时,莫春羽已提着笼子在鸽场外等了他许久。
回去的路上,莫春羽将鸽笼送到马车上,宋随跟着上了马车。
笼子里的鸽子和刚来时一样,静静地伏在里头,不声不响。
只是细细看,它尾羽上端的黑灰色,似乎比来时要浅一些。
等马车驶出鸽场,莫春羽才敲了车门道:“大人,邢丁换了鸽子。我已按您说的,让时雨带了人在四周候着。”
当时梁雁出事,知晓两人与梁雁相识后,那邢场主便想支开他们出去。
只是那人长长久久地与动物打交道,与人交往时倒是疏了几分掩饰。
这点子意图落在宋随眼里,便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手脚。
宋随并不意外地伸手轻点着笼子,“莫春羽,我记得鸽场后面还有一处宅院,也是供马场和鸽场来的客人住的。
你去和邢丁说,我们今夜就住在这里。”
莫春羽先是不解,而后又反应过来:“您是说,我们住在这里,然后时雨守在这里。
我们在明,时雨在暗,便能更快看他露出马脚?”
宋随点头,莫春羽随即便将马车停在路边,回了鸽场后与邢丁打了个招呼,这才往鸽场后的宅院驶去。
*
梁雁劫后余生回来,温静娴陪着她在马场休息了一会,两人用了些饭菜,天色已是傍晚。
温静娴本来想从她回去,只是她觉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愿扫了温静娴的兴。
便说着没事,两人还是依照原来计划的那样,在这边住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