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宋随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许多年下来,他的骑射之术反而都变得十分精益。
可以说在马背上,只要他想追,就没有追不上的。
莫春羽此前一直觉得, 他家主子冒用人家姑娘救命恩人的名头住进梁府的事情,有些不太磊落。
可若是今日过去, 那他这‘救命恩人’名头,应该也能弄假成真了。
日后倘若是东窗事发,梁小姐那样心善的人, 哪怕是念着今日的一点好,也不至于太讨厌他们。
而且自从上次他家大人在西院里那书给了梁小姐一掌之后,他们这几日都没再说过话了。
最最最最最要紧的事是,西院的糕点没有了啊!
宋随虽不爱吃,可他爱啊!
今日必须得让他家大人把这“英雄救美”的名头好好担下来不可。
这偌大的马场草地, 有人操碎了心,有人吓破了胆。
事发突然, 梁雁被马匹带进密林里,反应不及,只能死死拽着缰绳,伏在马背上。
呼呼的风声掠耳而过,她只觉得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谢天佑方才那一鞭子,用了十成的力。
她当时坐在马背上时,下身都被落在这马背上的鞭子震得发麻。
不过好在跑了这么久,这马虽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却比方才的速度要慢一些了。
她心中默念,只希望它别瞎了眼往什么河里崖边冲撞才好。
不过老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梁雁心中挣扎了一瞬,还是准备找些法子自救。
马匹收了惊吓,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她只能尽力去稳住它。
她尝试着稍微坐起一些,不再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马匹上,而是随着它跑动的方向去改变摆动身体。
尽量让自己的重量分布在它的两侧,以此保持平衡。
这法子似乎的确有用,梁雁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马渐渐地不那么狂躁了。
但此时她已经进了密林,且跑出去很远,四周是光秃空荡的高树枯枝。
枝桠上栖息着一丛丛乌鸦,在她跑马而过时,鸦群挣翅而起,发出刺耳的粗劣嘶哑声。
落在耳边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这样的情景下,不可能有人来救她。
她攥紧了缰绳,安慰自己,这马只是被吓着了,只要自己稳住身子,不掉下去,一定能等到它力竭的时候。
到时候温静娴一定会派人来找她。
马带着她又跑了一阵。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一道道惊起的嘈杂纷乱的声音里。
忽有一道强劲有力的马蹄声破雾而出。
像是白雾弥漫的雾气森林前,突然有人点灯照亮前路,疾风骏马,朝她而来。
她虽知道这林中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但当这道马蹄声直直落在耳边时,她的心跳还是渐渐乱了。
“梁雁。”
宋随的声音破风而来,她艰难地抬头。
冷风压着她的脖颈往下,她连睁眼都有些吃力。
却见冬日明暖的日光倾泻而下,落在他肩头。
而他朝她伸手,一字一句,“把手给我。”
她无端想起多年前落水的时候。
河底冰冷,没有一丝光。
水流压过胸腔时,仿佛身体的每一丝力气都被冲走,可神智却还清醒着。
于是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坠落,无能为力。
就如同今日,她只能双手麻木地勾着缰绳,任冷风拍过自己的背脊,依旧无能为力。
好在,宋随又来了。
日光温暖,是淡金色的。
他的手心也聚了光,梁雁伸手覆上去。
她那乱糟糟的心跳声,好似也跟着顿了一拍。
宋随半松着缰绳,拉起梁雁的右手。
她被这力道带着一跃而起,腰侧微紧,紧接着便稳稳落在了宋随的马背上。
他复而继续拉起缰绳,调转马头,于是她便被虚虚地拢在他怀里。
身下的马匹迈着蹄子缓行,那节律虽慢,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带着她单薄的身子前后摆动。
“不会骑马,来什么马场?”
他看着梁雁头上随着马蹄上下颤动的珠花,声音带上几分嫌弃。
她此时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倒是没注意他的阴阳怪气,只半侧过脸弱弱地回了句:“也没有谁生来就是会骑马的。”
她本来就生的白,此时半张脸迎着日光,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看着倒是没了平日里的好气色,更显苍白易碎。
不知是否是错觉,总感觉她眼尾泛着红,好似哭了一场,却又没见着眼泪。
也是,她这般不稳沉的性子,碰上这样的事,哭个鼻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