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祁禹时坐在他床前,低头看向他。
祁世年嗓音苍老沙哑至破碎,“你奶奶总念叨着你结婚。”
手掌里握住的手满是皱纹,祁禹时低声回:“我让您们费心了。”
“罢了。”祁世年咳着笑,“见不到也就见不到了,家里现在没人有资格管你了。”
“您和奶奶都有。”祁禹时回。
祁世年呼吸变得很慢,眼珠浑浊苍老,最后问:“阿禹,你娶谁?”
“您见过。”祁禹时握着他的手,“她姓沈。”
祁世年回想起来,当年跟他进过家门的那个小姑娘,到他和幽宛面前甜甜的跟着喊爷爷奶奶。
原来是她。
喉咙里咳出血,银发如雪,他笑笑:“以后你结婚,就把我年轻时打下徽章奖章送她玩儿,就算新婚礼物。”
“我屋头橱柜右边第二个格子里。”一整个抽屉全是。
“好。”
…
老司令逝去,前来凭吊祭奠的人踏破门栏,祁禹时待在京岭家中,处理后事,一连两个月忙碌。
三月份,他去了一趟西北,可可西里边境线往西,几乎走到生命禁区,深入腹地再也不能回来,还是没有找到她。
折返,返回纽约,继续处理集团事务。
林恪跟着他,也安慰过,“沈小姐现在应该生活得很好。”没有出意外,没有轻生,她好好的活着,完完整整生活。
执念积压在心底,日记里翻出的照片,是她十七岁时穿着白色长裙,在湖边柳树下,他给她拍照,不耐烦接过相机,调焦距,框景物与她入画,咔嚓一声留下唯一一张照片。
想念成为一种夜以继日不得停歇的毒药,挤压在心底,埋藏在血液深处,只待沸腾生效。
祁禹时淡漠着看着悲喜,依旧冷郁高不可攀,只是心底永远再进不了人。
倾慕他,撩拨的人很多,他再没看一眼。
平静,冷静,冷漠,薄情。
只是竟然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林恪的消息,撬开了那导演的嘴,《低吟》上线,沈囿旅居芝加哥。
纽约到芝加哥,直线距离七百八十公里,他开超跑,赛车的劲头,超速界点,开了七个小时到芝加哥市区。
日出到正午,威利斯大厦外,海岸边。
那家超市很普通,外面泊停的黑色面包车内有嗑过大/麻的犯罪分子。
法拉利停靠在路边,军事大学毕业的敏锐直觉,与毒/品打交道的两年经验里,几乎是瞬间,祁禹时下了判断。
黑色冲锋衣,同色长裤,鸭舌帽半压,他抬脚踹倒最近一人制服,反手卸了他的的抢。
信号般一声口哨,那些人持枪械下车,袭击无辜民众。
祁禹时透过玻璃掠过货架看向里面的男人,飞快给他使了个眼神。
爆炸声轰然而至,货架倒下,玻璃里面映照着男人护住女人往前扑倒的身影。
枪响,混乱,尖叫。
玻璃碎裂的声音,恐怖分子咫尺之距,隔着玻璃,他望了她一眼。
两年,第一次相见。
第32章
阳光洒在玻璃上, 映照出地上的血迹,自动贩卖机被砸碎里面的货物散落一地。
有人举枪冲进超市,售货员战战兢兢从抽屉里面给他们找钱, 却在下一瞬间被一枚子弹击中眉心, 瞬间毙命。
小孩蹲在货架下哭, 硬币美金散落一地, 四周一片狼藉。
空气中有灰尘和血液的腥味,爆炸余响后的麻木还在持续,皮肤上激起战栗。
沈囿听见脚步声,呼吸不自觉颤抖。
闻献一只脚被压在货架下, 一手压住她手心安抚, 随手拿起身旁碎掉的玻璃瓶, 准备好与来人拼命一博。
脚步声沉重,军用马丁靴般厚重, 踩在地板上, 一下一下,沉闷无比。
心跳飞快, 额角渗出冷汗,沈囿忍着疼痛,仔细听着那动静。
那一分钟,几乎度秒如年。
直到, 超市外爆发一阵骂声。
来人提着枪转身飞快离去。
空气中只剩细细的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窗外阳光明媚刺眼,弹/夹散落, 火/药的硝烟味弥漫。
有人哭泣着打911报警, 警察安慰,说先前已经收到报警信号, 派人往这边来了,请他们再坚持一下。
浑身发冷,沈囿望向窗外,那些穿着灰色背心夹克的黑人持枪往一个地方去,似乎有人在与他们激/战。
收音机里的rap音乐播到一半断开。
枪响一阵一阵传来。
一部分人躲在黑色面包车后,车窗玻璃被击出无数弹孔。
碎在地上的玻璃扎穿手掌,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小孩抱着书包蹲在自动贩水机货架下,手掌一直在流血,他眼底也有血,恐惧惊恐,强忍着没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