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家具都被积水泡软了,日后用不了几次。泡水的木材,食物也都不能用了,衣服洗洗还能用,只是要将一切收拾完毕,才能有余力清洗。
她将无用的东西全移到了外面,收拾好屋内,再将这些东西扔出去。
外面恢复了往日的景象,讨论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几个官兵帮着一起收拾街道上的垃圾,摊贩们不时聚在一起,诉说着自己家中的损失,又是咒骂,又是欢笑。咒骂着这场无妄之灾,庆幸着家中损失不大。
祁牧野走到陆琦的医铺,她也正在清理被泡坏的药材。见祁牧野一脸沉重,她心领神会,给祁牧野倒了碗茶水,交给她一包药:“这个回家熬了吃,能少些痛苦,若不够,你再过来问我拿。”
祁牧野看着手中那四四方方的药包,喉咙发堵,憋了好久,才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祁牧野无力道。
“你游走四方,想必也知道这病的威力,不然也不会冒着大雨也要把我请过去。”陆琦缓缓摇头,“若只是简单的划伤,若伤口再小些,兴许我还有些把握。只是伤口溅了泥水,已经被感染了,就是……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喝了药,她会清醒一些,也会舒服一些,你们多陪她说说话,了却心愿。”
回到家,许朝歌还是那个姿势,瞧见祁牧野,急忙起身:“陆大夫怎么说?”
祁牧野强行扯出笑容:“陆大夫的医铺也泡了水,她给我开了一方药,喝了江姨就能醒过来。”
一听此言,许朝歌拿过祁牧野手中的药包:“我去煎药。”
祁牧野躲过去,温柔道:“我去,你多陪陪江姨,她要是口干,用棉花蘸水润润她的嘴唇。”
许朝歌点头,又坐了回去:“我晓得,你嘱咐过我。”
太清楚真相并不好受。祁牧野强忍着肌肉的酸痛,支起炉灶,撑着膝盖坐在一边。很久之前,她就陷入过这种矛盾——若亲人即将去世,是要瞒着,还是即刻告诉她及相关家人。
那时候祁牧野只是当作一个议题思考,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最终的答案。没成想,回到一千多前的世界,她竟面对了这样一个难题。
喝了药,江姨确实不再痛苦□□,二人松了口气,揉肩捶背,趁此空隙抓紧补充体力。
“姐姐。”许朝歌坐在门槛上,望着屋外的星空,“等阿娘的伤好了,我就不让她再做面食了。”
祁牧野强装镇定,笑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带着阿娘,和你一样,行走江湖。”
“我们辛苦了这么些年,也算攒了点钱。我现在想通了,钱是赚不完的,赚了钱,得懂得享受才行。”她回头可看了眼江姨的屋子,“阿娘一辈子都困在尹江,一辈子都困在我们这个小家,从来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识字,还能通过书本认识外面的世界。但阿娘不懂,她只能通过口耳相传脑补外面的世界。可是,她又能脑补出什么呢?连尹江都是她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了,她就算是没日没夜地想象,也走不出小小的县城。”
“所以,等阿娘伤好了,我定要带她出去看看,让她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她看向祁牧野,“带她看看姐姐长大的地方。人生短短几十年,总不能老是居于一隅吧?”
祁牧野吸吸鼻子,偷偷揩掉眼角的泪珠:“好!等江姨好起来,我们一家三口就整日游山玩水,快意人生!”
许朝歌笑道:“那也不能整日游山玩水,偶尔还是要挣些钱补贴家用的,不能坐吃山空。”
祁牧野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怕什么,有我在!没钱了,我便抄几本诗集,作几幅书画,还怕卖不出去?”
许朝歌托着下巴看向祁牧野,满面荣光:“真好!”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早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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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姨昏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清醒过来。她看着眼前欣喜的二人,将她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目光深邃,像是要将她们刻在脑子里一般。
她伸出虚弱的手掌,抚摸着许朝歌的脸颊,责怪道:“傻丫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许朝歌喜极而泣,她贴着阿娘瘦弱的手掌,不断磨蹭:“阿娘好起来了,朝歌便和阿娘一样,每顿都吃得饱饱的,吃得圆滚滚的。”
“不听话!”江姨伸出大拇指,揩掉她的泪水,“不管阿娘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许朝歌自然是听话的,她重重地点头,紧紧握着阿娘的双手:“往后每一顿饭我都会好好吃,身体养好了,才能带阿娘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