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星漠一脸若有所思,“你说他找我干什么?不是应该找……?”
他清清白白的一双眼睛看着裴途,话没说完。
两人在一屋子残余的饭事香气里对视,互相都明白李星漠的这一句没说完的话。
他想说的应该是:徐写易找我干什么,不该找你吗?
非常显而易见,是裴途更会买徐写易的账还是李星漠更会买他的账?
只要徐写易不傻,就应该能知道吧,所以李星漠非常纳闷,为什么要找自己呢?
李星漠脸上的表情是非常单纯的疑惑,因此裴途就不能说他是故意找茬。嗓子口梗得更难受,裴途感觉不仅是噎住简直像是反流性食管炎犯了。关键是再想一想,之前他在那个节目组是怎么维护徐写易的,他就知道李星漠这话也没毛病。
烧灼的感觉,从嗓子眼蹿到胃里。
最后裴途对李星漠说:“他找我也没用,他自己也知道,找我是没有用的。星漠,早就没用了。”
啊……这个话啊,李星漠就没往下问。
有些话不好问,但另外还有一些话,一定要说清楚,李星漠清清嗓子:“但是我不会撤诉。”
裴途注意到,他的神情依然很安静,但是多一些坚决和严肃。
语气感觉不是说“裴哥你看我不想撤诉,我该怎么跟他说”,而是一种对立的宣战姿态:
我不想撤诉。
真是造的哪门子孽?裴途感觉自己这碗蛋炒饭,吃的真是坎坷,跟刚吃完就坐上过山车似的,想吐。
他尽量心平气和:“好,不撤诉,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个话一听,李星漠又不想说话了。
一室明光,欢爱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开,居家过日子的烟火气息也有,表面上很像一辈子的爱侣共度闲暇的午后,可是实际是什么鸟样,只有两个人自己知道。
裴途忍不住问:“万一他真要曝光?”
刚才还坚定无比的李星漠沉默一会儿,眼睛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摇摇头:“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
于是裴途知道,李星漠宁愿吃亏、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想和他公开。
再三深呼吸,裴途觉得总是回避也不是事儿,这话题总不能一辈子不聊吧,他头一偏看李星漠的眼睛,语气端正:“星漠,我欠你一个正式道歉,之前他偷拍你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
“嗯。”李星漠低着眼睛没看他,可能是看他神情不是很好就又补充一句,“上回你不就道歉了,没事儿。”
多么轻描淡写多么不当回事,这么一来裴途的道歉就显得一句话说出去,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徒留尴尬。
裴途忍不住加重语气:“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他就算对我再有恩,我也不该那么是非不分地帮他。这回你起诉他,公司法务那边或者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不用,”李星漠却说,“铠哥会办妥的。”
。一口气又堵到裴途嗓子眼。
说起他就跟乌眼鸡一样,又防备又潦草,说起纪铠就信任得不行。裴途一边心里不平衡一边又无可奈何,他在心里百无聊赖嘲笑自己,你说这事儿能怨谁?你个傻批。
不过裴途尽量放平心态,确实还是要和纪铠商量,眼下李星漠更信任谁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处理好徐写易的事儿。
裴途很想去楼下抽根烟,但是克制住这个念头。
大口大口的空气泯进胸腔就当是抽烟了,他装作若无其事,陪着李星漠洗碗、洗澡,也没再干那事,而是选两部李星漠喜欢的电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完。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裴途起身告辞。
拼尽全力,裴途按耐住内心乱窜的欲望。
不是那方面的欲望,而是别的。
有想要把话敞开的谈心欲望,还有对冰箱里那堆牛肉的口腹欲望。
折磨得裴途又是馋又是渴望。
但他知道他即便开口表白李星漠也不会答应,就像他就算留下来,冰箱里的牛排也不是给他吃的。
他逼自己离开李星漠的家。
离开,去解决该解决的事情。
到楼下他联系纪铠,纪铠很干脆直接让他来公司。
路上裴途车开得很慢,他想起他出门前李星漠眼睛里暗藏的欣喜解脱的光。
就这么想让他离开,就这么不想看见。
胃里的蛋炒饭变得冷冰冰沉甸甸,按说一大男人吃那么一小碟子这会儿其实早就饿了,裴途心想他什么时候在李星漠这儿受过这种委屈,就他吗委屈。
但是委屈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人的是其他一些东西。
裴途知道他这么一点儿没吃饱饭的委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