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要死了,李星漠又舍不得了。
又了解到,裴途父母虽然都在各自的领域造诣很高,出人头地,但是婚姻也是不幸福,比李星漠爸妈干干脆脆的离婚还要不幸,两个人拖着没离。
没离的后果是,从早吵到晚,各自夜不归宿或者带人回家,从来不避讳裴途。
裴途小时候就有青春期抑郁症先兆,这次发病,就是因为好爹被发现有个私生子,年龄竟然和裴途差不多大。
可真是,作孽。
李星漠平时为保护嗓子烟酒不沾,那时独自大醉三天三夜,第四天收拾齐整到医院接人,要吃什么药、注意什么都跟医生打听明白,带着人回家。
此后是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的一段日子。
不得不去外地赶通告的时候,家里装好监控,拜托小俞一刻不停地看着,还有就是成宿成宿的语音连线,不让裴途感到孤单、感到无助,每一秒钟都心惊肉跳,担心出事。
没通告的时候李星漠就在家一刻不离地陪着,严格执行一套作息,照着医院给订的菜谱每天给做,自学AMSR每天哄睡,还有就是绞尽脑汁地抓着裴途出家门。
简单的体育活动,甚至晒太阳,对于那时的裴途来说都很难,因为他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干,李星漠就费尽心机抓着他带他培养一些小兴趣小爱好。
想着种绿植,有点生机,可是家里又不能留尖利的东西,陶瓷花盆玻璃花瓶根本想都不要想,只好买吊篮高高吊在天花板上,每天李星漠给挨个取下来,领着裴途浇水。
又把家里黑白灰的家居风格改一遍,一个沉闷灰暗的颜色都不敢留,墙纸贴好,买婴儿涂料引导裴途自己往墙上画。
后面情况好转一些,就带着打羽毛球、网球、学外文,一首一首的西语诗歌趴在裴途耳边念,裴途无论发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他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给试唱。
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一年多以后,医院终于给出痊愈报告,也是拿到结果那天裴途在阳台打的电话,李星漠端着水果盘子站在推拉门外面,听见他说小徐,我想你。
小徐,我想你。
李星漠沉默地把一盘子切好的水果吃完,那不能扔,好端端的不能糟蹋东西。
又趁着裴途不在的时候收拾,家里所有他带来的吊兰也好彩漆也好,都没留。
墙纸还没褪色就被撕下来,花儿还没枯萎就被埋葬,裴途的家恢复原样,李星漠离开。
此后他再没妄图接近过裴途的感情,一心一意做一个情人,要礼物要资源,因为别的,他知道他要不来。要过太多回,总是无功而返遍体鳞伤,他不要了。
不要了。
直到今天,李星漠脸上是纯粹的无所谓:“谁能不知道啊。”就你那点心思。
他的神情无波无澜,他的声音精细美丽,又轻柔又温暖,但是冻得裴途遍体生寒。
第二十九章
谁能不知道?
“我倒很不想知道,我能吗。”
李星漠问一遍,倒也没什么怨怫或者咄咄逼人,好像只是平静地称述一句事实。
这个平静让裴途更加狼狈,他以前对徐写易的那么点心思,李星漠一直知道?他简直要窒息,那一直以来,李星漠是怎么看他的?怎么……
理智告诉裴途他欠李星漠一个郑重的、正式的道歉,可是人这种动物,有一种劣根性,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很容易产生一种逃避的、懦弱的心理保护机制,裴途还没来得及道歉,另一个问题占据他的脑海。
怎么……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李星漠莫名其妙。
“告诉我你是知情的,那你,”裴途理一理情绪,可是情绪抑制下去记忆却泛上来,“那你怎么不来问我?我让你发动态帮他顶缸,为什么不拒绝?他黑你我还帮他,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话属于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裴途自己都惊讶,是啊,李星漠为什么不来质问一句?为什么自己硬扛这些委屈?
这些……这些你强加给他的委屈,他,他一句都没问过。
突然刚才吸烟室里徐写易的话重新响起,“他不care”徐写易说。
李星漠:“有什么好问的——”
没说完就被裴途截住:“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们不说他了,不相关的人,不去说了,但是往后,我希望咱们能开诚布公,遇到任何事都要来告诉裴哥,好吗?”
不能不打断,裴途不愿意听见“管你呢”、“有什么好问的”或者万一真有“我不care”之类的话从李星漠嘴里说出来。
他抓着李星漠的手无比认真:“星漠,往后我心里只有你,再也没有别人,我们之间也不要再有任何秘密,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接来问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