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虚假得像是梦境。
李星漠抬头,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摄像死角,徐写易很短暂地冲他笑一下,脸上哪里还有人前的优雅体面,眼睛里两簇光尖利挑衅,非常直白。
原来不只是通知,还是示威来了。
李星漠笑起来,忽然很心累。
心头的迷茫和惊愕都变得很轻,渐渐消弭于无形。
“知道么,”李星漠偏偏头,也挑着这个不会入镜的死角,低声说,“圈子里都说我这嗓子是老天爷赏饭,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阎王爷下咒。”
徐写易不知道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懵懂地睁大眼睛:“没问题吗?”又做一个口型,Fever。
一旁李渐冶似乎感觉到什么,手搭上李星漠的肩表示支持,李星漠拍拍他的手背表示没事儿。
张嘴也说没事儿,说没问题,大影帝您回去吧,并且当着面儿把转发的那条动态也删掉。
全部删掉,删完以后一眼也没多看。
他无意多说,李渐冶一脸敌视,徐写易摸摸鼻子离开。
看着这个背影,李星漠心想,拿去吧你拿去唱吧。还给你,都还给你。
第二十六章
十分钟前。
李星漠在台上低低吟唱,十分专注,没注意到后场走廊里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是裴途应徐写易的邀,说有事要单独聊聊。
转过一个拐角,这条走廊里的化妆室今天闲置,零星几个工作人员都比较松泛,再往里走两步,彻底冷清下来。
裴途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不该唱这个。”
徐写易仰头看他,非常无辜又无措的眼神:
“为什么?你创作这个是给我的电影。”
“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时裴途眼风一错,看清徐写易的神情,莫名熟悉。
紧接着他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李星漠最喜欢这样眼睛半阖着说话。
只不过李星漠原本是双眼皮长眼角的桃花眼,半眯着只会让人觉得放松、懒洋洋,让人觉得没戒备。而徐写易呢,徐写易本来眼睛偏四方,这么半睁半闭,总好像在躲躲闪闪计算什么。
“你在模仿什么人吗?”终于忍不住,裴途皱眉问道。
徐写易脸色白一白低下头。
再抬起头时他说:
“我想吗?我为什么做这个?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不用,回到那个时候,我不用模仿任何人。你记得那时候吗阿途,我们闲逛在城市里坐巴士,我们不知道巴士去哪里,只是开心。我们变得很饿,到这个餐厅,墙洞一样……”
他一面讲一些少年往事,裴途一面听,眉头丝毫没松开。
不仅没松开,反而拧得更厉害。
他想起刚才在台上徐写易也是,说今天是看自己的交情才来,话里话外扯他扯得不清不楚。
突如其来地,裴途生出一些抵触情绪。
以前,以前他和徐写易果真有什么情分可谈?
没有。有恩情,毕竟徐写易救过他妈妈的命。可是他和徐写易之间呢?仔细回想真的没有什么大于友谊的东西。
那时他早早获悉自己的取向,目光被发着光一样的少年徐写易吸引。
这份暗恋他在日记上写下,无意间被徐写易看见。
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朋友,徐写易一点情面都没留,直接掀到朋友们面前拒绝他,闹得人尽皆知,像逃瘟疫一样逃出国。
那时徐写易怎么说的?
“我要去好莱坞,我要梦想,不能这里和你。”
大约是这样的话。
是啊,裴途心想,徐写易从来是这样一个人。向着风向着前方狂奔,如今回头看他,除却那笔钱,是觉得人生走到这里追梦追得足够,梦想已经虏获在囊,是到了追求别的东西的时候吗?
爱情吗?
不,不是爱情。
因为世上不会有这样廉价的爱情。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放弃和重拾都是徐写易自己的选择,裴途不知道徐写易这是把他当什么人。
当什么人?
不远处台上丝丝缕缕的声音传来,温柔的、清润的、有些少年音色的男声娓娓道来,裴途望去,台上是李星漠。
当什么人,这问题裴途扪心自问,没来得及问出个结果,首先被台上的青年夺去注意。
全部的注意。
台上的李星漠,他的歌声无暇,侧脸的线条和阴影也无暇,裴途就这么一点一滴静静凝望,用目光无声地描摹他的脸,除了这把令人沉醉的歌喉,恍惚间还听见些别的。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在裴途心中破土而出,无知无觉间已经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而他则像今天才惊醒的旅人,瞠目结舌地震撼于这景象。
他好像明白一些事。
“你看什么。”冷不防徐写易的声音把他的心拉回阴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