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在他的书桌跟前,所以沈青瑞并看不清二两是什么表情,但至少要比白日里好点,起码没有死缠着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沈青瑞看见二两下床穿鞋,他以为他是饿了,正打算将矮几上的粥给他盛出来,却见小孩儿穿着鞋子,“噔噔噔”跑到了自己的书桌跟前。一双大眼睛盯着桌上的字帖,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里罕见的流光溢彩。
似乎是对他写的字十分感兴趣。
“你会写字?”沈青瑞问。
二两的反应有些迟缓,好半晌,他才点点头。
“真的?那你试试。”沈青瑞大喜过望,抽出一张新的纸来铺开用镇纸压好,才将笔递给二两。
二两拿着笔,似乎是有些茫然,亦或者紧张,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他才终于抬手。
沈青瑞忽然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二两提笔,从蘸墨到掭笔,再到落笔成字,他的手法十分娴熟流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沈青瑞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安”字。
仅仅只有这一个字。
完了,他便搁下了笔。
只是这个“安”是什么意思?国泰民安吗?
“这是你的名字吗?”沈青瑞问。
二两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名字,反正在睡梦中,有很多人在叫安安,他不知道这个安安是谁,更分不清那些声音是谁。
方才看见这笔墨,他就觉得手痒痒。让他写字,他首先脑海中浮现的也是这个字,像是写了很多遍一样。
见他这反应,沈青瑞也不知这算是还是不是了。不过他内心觉得应当是。就像他最初学写字,写得也是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叫安安吗?”沈青瑞笑了笑,“但是我还是想叫你二两。”
虽说他实际只花了他一两银子,但剩下那一两是他讲价讲下来的,是他的功劳,不能算在他身上,所以他应该叫二两。
对于沈青瑞这样的碎碎念,二两并没有给出反应,但沈青瑞的目的也不是这个,他想起乔月白日里说的,二两有可能是被拍花子给拐卖的。
“二两,你还记得你全名叫什么吗?或者说,你记不记得你的家人叫什么,又或者说,你记不记得你家住在那里,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建筑。”
二两的那件里衣穿在他身上是合身的,那就说明他即使是被拐卖,那拐卖的时间应该也不久。
他这个个头,应该也有十岁了,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了。
沈青瑞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只是二两并未给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想不起来任何关于家人的事情。他的记忆,只有被人多次辗转发买,以及那些恶心至极的人和事。
“啊,那好吧!”沈青瑞小脸一皱,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好了你先喝点粥,我把这点儿字帖描完,明日还要去书院呢。”
沈青瑞盛了粥,将椅子让出来让二两坐着喝。二两太瘦了,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宽大,怕他喝粥不方便,沈青瑞上手将袖子卷了卷,露出他纤瘦的手腕以及手腕处的那一抹鲜红的印记。
这个印记沈青瑞那会儿在给他洗澡的时候就看到了,似乎是个胎记。听他娘说他也有胎记,只不过长在屁股上他自己没见过。
但二两这个胎记好看,两边对称,看起来像只展翅飞翔的小鸟。
夜深了,沈青瑞摹完了字爬上床,二两紧随其后,在他旁边躺下,连带着整个人都蹭了过来。
“二两!”沈青瑞将他往旁边推了推,躲开了他缠上来的手,试图跟他好好说:“天气这么热,大晚上你抱着我睡会很难受的。”
但二两似乎并不领情,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小嘴轻抿着,看起来有点儿委屈。
“不行。”沈青瑞严厉拒绝。
他明天还要去书院呢,要是晚上睡不好,白日里就极容易打瞌睡,夫子会生气的。
书院不比村里的私塾,可是交了不少束脩的,可不能白费了。
沈青瑞转了个身,打算不理他。想着晾他一会儿也就罢了。
今日大夫说,二两这不会说话的情况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而且他不记得先前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伤到了脑袋。
伤了脑袋这事儿,段时间是没法好了,但受刺激……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解开心结,想来二两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