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抬头仔细去看,但那道人影不甚清晰,他背对着她,似乎也在隧道内行走。
余闲加快了几分步伐,将脚步放得很轻,尝试追赶那道身影。
隧道顶部的灯盏排列是每隔十米一盏,于是当前方那道人影走到灯光下时,她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的大致模样。
她忍不住重重喘息,因为此刻她的心情过于激动。
那道身影挺拔修长,肩膀微宽,身上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家居服,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携带。
余闲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余景?”
她的嗓音因为很久没有喝过水而变得沙哑,头也有些发晕,但那两个字的回音在寂静的隧道内传递了出去。
前方的人影微微一顿,随即回过了头。
少年看上去很惊讶,那双与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眸子很快睁大,然后薄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不敢相信与哥哥的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看着余景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然后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是幻觉吗……”他冷淡中夹杂着压抑的嗓音传来:“妹妹?”
她用力摇头:“不是…不是……”
她扯住余景身上柔软的布料,家居服十分具有弹性,且质地薄软,她受伤的指腹触摸到上面时,没有一丝疼痛感。
“哥……我找了你很久,我不是你的幻觉……”余闲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现在,她才像是突然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那些硬撑着没有击垮过她一次的情绪,犹如洪水决堤倾泻了出来。
她感到委屈,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出口,但此刻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眸光逐渐变得温和,他揉了揉她的长发,声音轻柔极了:“没关系,我知道你很累了。”
“但你找到我了,别哭,我的妹妹哭红鼻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她只能不断点头,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下:“哥,我好想你,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
余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少年修长的手指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忽然顿住。
她还在继续说着:“我之前还梦见了那天,我听到你在电话里说起爸妈的死的那件事。”
“哥哥,我以前还太小什么也不懂,你也一直告诉我,爸妈他们是因公殉职,但我现在想知道,爸妈……”
她话还没说完,身前的少年便忽然放开了她。
余闲茫然地抬眸,发现他后退了一步,目光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温暖。
她疑惑地看向他:“哥哥?”
余景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米白色家居服,然后才在她的声音中散漫地抬眸。
“啊……”他像是顿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冰冷淡漠:“你想得没错。”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少年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唇角的笑容戏谑:“我早就已经死了啊。”
余闲浑身冰凉,呼吸几乎停滞。
只见他向着她张开了双臂,身后突然浮现出爸妈的身影。
余父余母的脸色是死人一般的青白,他们的眼眶中只剩下了眼白,他们用眼白看着前方的女儿,嘴角慢慢往上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强忍着没有后退,但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疼。
余景轻声道:“看到了吗?妹妹。”
“我死了,爸妈也死了,我们早就死了啊。”
“这是个梦啊,笨蛋妹妹。”
她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隧道内的灯徒然一盏盏熄灭,从她的身后、余景的身后,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只剩下他们头顶的一盏。
余闲不停摇着头,冰凉的泪珠挂在脸上,被少年俯身用指腹温柔地抹去。
下一刻,他们头顶的灯也熄灭了。
她的潜意识挣扎着,从黑暗中醒来。
她仍坐在公交车的驾驶座上,唐刀掉落在满是鲜血的地上,手臂上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余闲麻木地抬起手臂,滴落的鲜血落到了她干裂的唇边。
她的脸上的神情悲切而呆滞,脑海里回想的全是刚才那个梦境。
对啊,那么违和,她为什么会觉得那是真实的呢?
哥哥如果还活着,现在不可能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也绝不可能穿着最常穿的那套米白色家居服出现在后室里。
她捂住脸,将手肘抵在双腿上,任由那些难过的情绪逐渐淹没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