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需要他们。
方廉新抬手搂住妻子的肩膀,望着屋内四处飘荡的细细雨帘,笑着道:“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①”
林涵芝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念诗。”
方廉新看着屋内的雨幕:“没想到我们有一天能进到入诗境,诗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怕是也难写得这么形象。”
林涵芝眼中慢慢染上一丝雾气:“你倒是敢把自己比作杜甫。”
“哈哈……我们此刻的心情是一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林涵芝手指捏紧,眼眸深处微微泛红:“你不是,你不能是……”
方廉新一愣,随即搂紧妻子:“我不是,我肯定不是。”
雷声在空中炸响。
下雨了。
林薇在物业管家的护送下,进到了别墅。
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孙沐茵接的。
“阿姐,你今天还回来吃饭吗?”孙沐茵一上来就问。
林薇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毯盖在腿上:“今天不回去了,你们不用等我了。”
她就是想说这事儿。
孙沐茵失望地“啊”了一声。
她最近很黏林薇,上次的事情阿姐没有骂她,还给阿兰找了个护理,说是护理,其实是在安保公司找的女保镖。
这反倒让孙沐茵更愧疚了,老想着做点什么讨好林薇,今天她和张妈学了醉虾,准备了好几个小时,结果林薇不回来了。
又聊了几句,孙沐茵失望地放下电话。
回过头就看见袁玉君站在门口。
袁玉君清咳了一声,然后装作很随意地问道:“怎么说的,阿薇回来吗?”
孙沐茵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无视地往外走。
“张妈,阿薇姐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她出去后,直接冲着楼下喊道。
四年,这四年她没有和母亲说过一句话。
孙博然因为这件事没少和孙沐茵谈心。
“她是你母亲,就算有再多不是,你也不该这么对她。”
孙沐茵问:“你既然都说是她不对了,那她为什么不肯道歉?”
“哪有母亲给女儿道歉的道理?再说她当时因为你弟弟的事情烦心,也不是故意……”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受,”孙沐茵截断父亲的话,红着眼说道,“细佬生病我也很难过,可这不是她对我这么做的理由,不是我让弟弟生病的,也不是我过得惨弟弟就能好,她为什么非要把我往泥土里踩,恨不得我死掉?就因为她是我母亲,她就可以不讲道理,这么对我吗?”
“……她现在也知道错了,你看现在她是不是好多了?还给你做了最爱吃的土豆饼。”
孙沐茵擦了一把眼泪:“我不要什么土豆饼,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觉得她做个土豆饼就是喜欢我,我要她给我道歉……”说到最后她咬紧嘴巴,害怕自己情绪失控,她实在是太委屈了,一想到这些她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她只是抹不开面子,你难道还真的让她和你道歉吗?哪里有你这么倔的孩子啊,4年……你要是这么固执下去,就不怕你们母女这么走散吗?”
“她宁可这么耗着,也不肯和我道歉,一句软和的话都没有,明明是她不想要我了,”孙沐茵忍着鼻酸说道,“她为什么从不对弟弟这样?弟弟磕碰到一点她就心疼得要死,一直自责地说都是她的错,她不好没有照顾好沐安,可是到我这里怎么都变了,她怎么成了一个要面子的母亲?她明知道我只是想要一句道歉,可是偏偏不愿意,我有什么理由能说服自己,她是爱我的?”
孙沐茵低头擦着眼泪,抽噎着道:“她不爱我,但我要爱我自己,我要有底线,谁都不能越过去。”
孙博然见女儿哭,一时间也是没了办法,劝过多少次了都没用。
他叹道:“你不要这么说,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不……”
“我知道,”孙沐茵抬起头,说道,“她只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事情揭过了,可我知道只要我让了,她下次还会把我当烂布一样踩,永远都不会尊重我,以前就是这样,她一直都是这么对我的。”
厨房里。
袁玉君也抹着眼泪:“我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养了一个讨债鬼,供她吃穿,供她上学,还送她去留学,结果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真是不知道上辈子欠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