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后悔,只是做个提醒,以免这人以后记恨。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从学校离职而已,”石敬尘并不在意,他放下茶杯,“不做老师,那就去做些别的,去汇丰,去船厂,我来学校,是因为更喜欢校园的氛围,更单纯,但学校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以他的履历,去哪里工作都不是问题,他现在还会收到很多邀请。
林薇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淡了下来。
她看着如此轻飘飘的石敬尘,林薇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没能看清眼前的人,以前他只是日记中的一个符号,而现在他像是飘在空中的云,让人根本摸不到。
如果老师的工作没有那么重要,那么上一世最后退学的为什么是她?
上辈子她再傻,也知道退学对她意味着什么,如果石敬尘能有更好的去处,无论屈静兰说了什么,她都是不会牺牲自己的未来的,必定是石敬尘也表现出这样的倾向。
人性的复杂,似乎很难用一些常理去推断。
送走石敬尘,林薇路过客厅,听见袁玉君在打电话。
喜气洋洋的声音,听着不像是女儿要留学,更像是儿子娶媳妇。
“我们家里,男仔女仔都一样,不兴那个重男轻女……孩子有那个本事,当妈的还能拦着她?那我可做不出来,麻省理工晓得不?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人家就电话里聊了一会儿,好像是看了我们茵茵的什么文章,就要了我们阿茵,还说要务必去他的什么工程院,反正我也不太懂,就是麻烦一点,还要去那个什么麻州——”
“唉——哪里是去玩啊,主要还是送孩子,顺便的事儿,可说呢,供孩子留学的钱都有了,出去玩一玩的钱就没必要省了,好像是什么美国麻州,我也没去过,过去看看。”
“有什么钱啊,也就是现在轻巧一点,不用自己忙前忙后地伺候一大家子了,现在有下人有保姆有司机,做点什么都方便。”
“可说是,那谁能想到呢?”袁玉君装得云淡风轻,但是说话时大.腿拍得听着肉疼,“我们当初可没想那么多,孩子们大老远地过来投奔,可不要照顾周全一点?”
“孩子们个个出息,人家两个忙着生意,功课硬是没落下,阿晔考了全港第二,没发挥好,我们老孙说正常是能考第一的,你说这孩子吓不吓人?我们阿薇也不差,考进港大法语专业,人家以后要做外国人的生意,学好语言,我们家孩子,那是没有差的,一个顶一个的好,将来我们沐安肯定也是有大出息的。”
林薇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真是常看常新。
她想,或许不止是石敬尘,包括宋晔,袁玉君和孙博然……
他们其实都有很多让她看不懂的地方,日记里的描述,终究是太片面了。
袁玉君挂了电话,转过身看见林薇。
忙问道:“囡囡——是要用电话?”
林薇笑着摇头:“要吃饭了,孙伯伯好像还没回来。”
袁玉君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也是啊,这都几点了,不是说,没正式开学,去半天就回来吗?这人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林薇看了一眼她刚挂掉的电话,或许不是不想打。
“哎呀,不用管他了,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
……
孙博然自然是没走丢,也不是不想回家。
一辆摩托车从一侧开过来,倏然擦过他的身体,险些将他绊倒,孙博然踉跄了一下,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青年,怒目而视。
对方挑衅地冲他笑了一下:“死老嘢,识相点。”
毒辣的日头白.花.花地刺眼,孙博然身体忍不住晃了晃,咽了一下干渴的喉咙,比起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无力和难堪。
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出了校门之后,这几个骑着摩托车的混混就围着他,挑衅地在他周围骑行,故意制造出嗡鸣的声响,让他寸步难行,他越狼狈,这些人笑得越大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表情严肃,眉宇间带着隐现的怒气,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青年停下来,他将墨镜推到脑门上,冲着对方露出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 “孙老师几时返学校的,都不打声招呼,听说,你下学期还排我的课,真是够胆——”他半伏在摩托车上,身体前倾,“我怕你记性不好,将上次的事都给忘了,所以找了朋友一起同您打个招呼,帮你好好回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