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如此回应。
沈芳怔忪呢喃:“沈舟……你原来,是这模样的么?”
你的头发,原本有到这种长度么?
你的眼睛,从一开始便如此沉稳?
你的言行,为什么像教科书上的?
你的手上,又何时多了小提琴茧?
你的一举一动,原本,有那么得像那个人吗?
“芳哥离开好几年了,觉得我陌生是正常的。”
啊,这是正常的吗?
“女大十八变,你吓到了?芳哥愣了好久了。”
原来这是成长该有的变化么?
“芳哥?”
沈芳注视着站在走廊里的女孩,和她身后那仿佛与她如出一辙,微笑注视自己的故人画像。
“你真的、不是沈行知吗?”
“啊……”
“她”笑了,
“芳哥能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但我确实不是太奶奶,我还有许多要向她学习的。”
“她”滔滔不绝,眼睛是那么明亮而坦荡,仿佛在这个家里畏畏缩缩如同不受欢迎的入侵者的沈芳才是个异类。
“……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太奶奶那样的人。”
沈芳再也听不下去,他掐住女孩纤瘦的肩膀咆哮:“谁让你那样了!谁求你变成她了!”
沈舟似乎有些疑惑,她有些吃痛,可就算这样也没有破坏她完美无缺的仪态。
“她”说。
——大家都是如此期望的。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期望的。
沈芳,就算是你,在心底的某处,也是如此期望的。
——期望离开你们的沈行知,再度回到你们的身边。
“沈”家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离开“沈”行知。
但“沈”行知已经去世了,所以,“沈”舟就将成为第二个“她”。
“我想,这就是我诞生到这个家的使命吧。”
这个寻到自己人生意义,如大师所言一般“重获新生”的女孩,安静得看着自己那高大的哥哥,傲慢的哥哥,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腰,他的脖颈仿佛挂了一个越来越重的铁锤,使得他支撑不住跪在她的面前。
“芳哥。”
当十四岁的沈舟如此呼唤她二十一岁的哥哥时。
沈芳抬头看向他的妹妹,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沈舟替他拭去泪水,不知道自己在兄长眼中早已与身后属于沈行知的画像融为一体,失去了人类该有的形体,变成了这悠长岁月图景上的一处色块,完整地填满了这个“沈”家。
沈芳的妹妹好似永远地离开了他。
留下来的只有,沈家所期盼的第二个“沈行知”。
只有,沈家倾尽全力制造出来的,他们的第二个“神”。
*
“——沈舟,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那个以爱为名的女孩,喊着这句话,翻开那本记录了沈家最大秘密的日记——
然后,将它从中撕成两半。
沈芳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人生,好像也跟着被撕成了两半。
但做了如此过分事情的女孩却仍是笑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将撕开的本子同火焰一同投进阵仗吓人的烟花筒。
在那一刻,一直停滞的沈舟终于动了。
她扑了上去,却不是去抢回那本对沈家最为重要的笔记,而是把一脸茫然的椎爱掩护在自己身下。
“笨蛋!”
这好像还是椎爱第一次听到沈舟骂人,可是她马上就发现沈舟骂得极对,椎爱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啊——
她从小到大玩得最大的炮仗也就是过年时的窜天猴,她哪里能猜到沈家为沈舟精心定制的烟花,在燃烧过后绽放的那一刻,究竟是怎样震天撼地的场景。
音浪冲刷椎爱的脉络,硫磺的味道涤荡了她的肺腑,彷如天地在此刻轰然炸开,黑夜都被撕裂,天际映出白昼颜色——好一场痛快畅快的爆炸!好一场大美绝美的燃烧啊!
椎爱许是真的傻了吧,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在笑,她控制不住的笑,她笑着看沈舟,被炸碎的日记灰烬如同落雪在她与沈舟的头发、身上。
“沈舟……”
椎爱在这一刻,顺从自己的心,抱住了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这个人,她只觉得沈舟的身体是那么软,沈舟的肌肤是那么暖,她和沈舟挨得紧紧的,就好似她们可以突破这层皮肤的隔阂,直接触碰到彼此的内在,而椎爱一定会发现,那是一颗和自己一样鲜红的心脏,那是和自己一般闪耀的灵魂,椎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