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约洗漱了一番,但不管是垂在脸侧的乌黑发丝还是保养得当的白皙皮肤都让她看上去依旧美丽,只是失去了妆容的掩盖,一些自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憔悴便掩盖不住了,但这些微的疲态反而让她看上去充满了一种惹人心怜的美。
陶天天大约是长得随她的母亲。
“天天以前习惯在睡前喝一杯牛奶,我想或许你也会喝,能帮你睡得更好。”
椎爱其实没有这个健康的习惯,她也不喜欢喝热热的纯牛奶,嫌它没味儿,她爱喝冰酸奶。
但椎爱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当下就喝了一口,喝过了才想起道谢:“谢谢,我正好睡不着。”
说话时,上嘴唇沾了一点奶胡子,她抿了抿,但没发现自己只抿掉一半,看上去和胡子被人截断了一样,反而滑稽翻倍。
女人眼中多了些笑意,她说喝完就早点睡吧。
“明天,我带你去沈家,我以前和他们有所往来,虽然这次我没有收到特地发来的邀请函,但沈家并不是只有邀请函才能去,他们的管家以前和我是同学,会愿意帮我这个小忙的。”
“毕竟只是多收份礼物,谁会不愿意呢?”
她眨眨眼,大人玩笑般的话语好似处处体现着成年人的优雅与从容,但椎爱却嗓子一紧。
“阿姨……”
椎爱感受着掌心的熨烫,感觉自己脸上也热起来,椎爱不好说明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像是感动,又像是一种更深的羞愧,她明明该有很多话该对眼前的女人说,哪怕说上千句感谢也是值当的,但椎爱偏偏就像失去了掌控自己喉舌的能力,努力到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再加上一句更苍白的“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给对方添麻烦,却又无法停止这个举动,这或许是最能让人产生自厌情绪的一件事了。
“……”陶天天的母亲没有说“不麻烦”,她只是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吗,椎爱?”
椎爱的脑袋就更低了:“因为陶天天拜托你……”
“对,那孩子拜托我了,哭着拜托我。”
椎爱震惊地抬起脑袋,就听到陶天天母亲用一种轻柔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和语气讲述着当时的场景,明明椎爱是个让陶天天为她而哭的罪魁祸首,但陶天天母亲投射到椎爱身上的视线,虽然复杂难辨,竟然也是温柔的,椎爱后知后觉,这是一种爱屋及乌。
‘妈妈,恳求您相信我,什么都不要多问,只要答应我。’
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里含着哭腔,好像是为她做下的决定,又好像是为她将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
‘我知道这是任性,一定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是妈妈,请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就好。’
‘我想要帮助她,但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借助你的力量。’
‘妈妈……’
‘我想要帮助前辈。’
‘妈妈,这个前辈是很好的,她真的帮了我很多很多。’
‘妈妈……我不想让前辈,也让自己再多一份遗憾。’
恍惚间,明明隔着电话听筒,女人却好像看到了女儿抽噎着哭鼻子的小脸蛋。
是曾经尚且幼小的女儿的悲伤,也是如今初初成长的女儿的求援。
没有一个母亲能拒绝这种请求。
*
这个家族明天将迎来一场最盛大的生日会,欢庆他们最重要的女儿的二十岁生日。
但踩着夜色归家的沈芳最终却是在昏暗的画廊中寻觅到这即将踏入璀璨未来的主人公。
“或许我该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沈芳看着迈过零点的指针,笑着呼唤伫立在巨大画像前的身影。
听到沈芳的声音,她转过身。
沈芳在那一刻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幻视到那副他从小看到大的沈行知的画像成了精,只存在于人们几乎神话的记忆中的她活了过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便成为了他面前的沈舟。
沈芳的笑容隐没了下去:“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这个点,不是你该熬夜的时候。”
沈舟在这种地方还是很“听劝”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熬夜确实是个不好的行为,虽然在斯忒灵的时候,她不得不经常熬夜,甚至要成为她的一个恶习,只是今晚……
沈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睡不着。”
沈芳就又笑了:“只是一个生日,和你过去十九年经历的没有任何变化,和你未来将会体验的也不会有多少出入。沈舟,这只是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