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沙发也翻到,两个人翻滚到深红的地毯上,逐光好像看到自己的血融入地毯,立刻被那深红掩盖吞没。
领带被椎爱牢牢地拽在掌心,勒紧的脖子感到窒息的痛苦,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嘶哑着想要吸入空气,可每一次都会被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砸中,虽然一个一个威力并不大,却让人难以呼吸,紧接着,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身体四周向大脑侵蚀。
一时间,好像只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声音,以及身上之人的呼吸声。
终于,在某一刻,逐光做出了制止的动作,他的掌心包住了椎爱的拳头,顺着领带被抓住的力道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向椎爱的方向:“前辈……”
他好似终于承受不住,打算求饶。
“逐光,回答我。”
椎爱却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了他曾经质问她的话语。
“你现在,觉得我很痛苦吗?”
“……”逐光眨了眨眼,他在那一刻显得有些迷茫。
就像是明明写出了正确答案,却被老师评价为错时,好学生展露出的那种迷茫。
怀疑人生的,一种迷惘。
无时无刻,都在与眼前的人毫无缘由地“共情”的逐光,在那一刻,自然也感知到了椎爱的情绪。
他怀疑自己的判断,却又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出错的。
逐光终于,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看向身上的椎爱,她的眼角带着泪花,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发泄憎恨,或许连她本人也如此认为,却只有逐光明白,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畅快,愉悦,想要继续下去。
那是一种,本来应该被逐光深深唾弃的,让情绪左右自己,如同一个未开智的牲畜般的状态。
*
逐光其实,并不在意。
来向他寻求帮助的究竟是一个被害者,还是一个加害者,他并不在意。
面前的人究竟是带着心虚、悲伤还是痛苦,他并不在意。
自己得到的究竟是恶评还是好评,他并不在意。
所有人在他眼底都是一样的——
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调节好,连自己这个个体都无法控制好的,于是只能像是散发恶臭一样向他传播着情绪的,愚昧到让他觉得可笑可怜的存在。
没有人询问过逐光愿不愿意接受这些垃圾般的情绪,逐光也从未向其他人诉过苦,但只是在偶尔,聆听着那些人的烦恼之时,逐光的心底会浮现出一些只属于他的,渺小的“情绪”。
逐光觉得:真无所谓啊。
*
又是一记拳头。
再无力的拳头如此累加,也会让人感到疼痛。
逐光此刻,无比难受且痛苦。
这是一种近乎新奇的体验,他总是从别人那里被迫地接受对方心中的痛苦,这或许还是第一次,这传递到大脑的痛苦,是来自于自己的身躯。
——这是属于逐光自己的痛苦。
逐光倒在地上,头晕目眩,并没有在意自己现在在其他人眼底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也没法再去在意了。
大脑在处理着无数的疼痛讯号,逐光的身躯在向他自己的大脑寻求救援。
但逐光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反抗进攻的欲|望。
直到——
“别打了!”
陶天天自背后抱住像是累极又像是愤怒极了的于是急促呼吸的椎爱,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掉在了椎爱的衣领里。
椎爱停下了动作,她好像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究竟犯下怎样的暴行。
身后陶天天的身躯柔软又温暖,如温水安抚了失控的椎爱。
逐光也在这个间隙,慢慢地撑起身躯,看向相拥的两人。
陶天天靠在椎爱背后,椎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椎爱能听到陶天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努力咬清文字的话语。
“这是错误的!”
陶天天说。
椎爱以为她是要来指责自己的暴行了。
但陶天天只是说:“逐光,你是错的。”
逐光对上了陶天天的视线,看到了椎爱没能看到的表情。
陶天天说。
“斯忒灵不能没有前辈——”
“我也绝不允许,你把前辈变成一个坏人!”
“所以,前辈……椎爱……求求你,别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