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终于给出了他的回答:“不,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位在为眼前的患者考虑的心理医生。”
尤利正想要反驳,但看着逐光澄澈如镜的眼眸,他忽然明悟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逐光或许真的是“神”——“神”是什么样的,只有当下需要“神”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定论。
正如镜子只能照出面前的事物,逐光也只关注“眼前的患者”,他只会设身处地地为眼前的、当下的患者思考。
尤利:“如果那个时候走进来的不是被家暴的女人,而是家暴爱人还觉得自己没有错的男人的话?”
逐光:“我会建议他再好好和妻子沟通,给予几个巩固婚姻的提议。”
尤利:“如果那个时候走进来的不是被裁员的员工,而是烦恼公司经营不善的管理层?”
逐光:“虽然我不擅长金融领域,但我会替他疏导思路——裁员是为了公司能更长久地经营下去,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作为必要的手段,当然也是可以采取的。如果有无法接受的员工聚众闹事,那我也愿意前去沟通,让他们理解公司的良苦用心。”
尤利:“如果那个时候走进来的不是被强|奸的女孩,而是强|奸|犯?”
逐光:“人都有做错的时候,他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只要忏悔过后,还是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尤利:“哈,搞什么——那么就算是校园霸凌的人来到你面前——”
逐光:“她们已经有了悔改的心,我应该给予帮助,让她们从自己的负罪感中解脱。”
尤利:“——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逐光:“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会做的事。”
尤利在此刻,望着眼前的逐光,陷入了难得的沉默状态。
这是不对的,他明明想这么反驳,可看着目光澄澈,神色坦率的逐光,他却突然感觉所有话语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这个人,绝对……
“尤利前辈,现在换我来问你吧。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跃跃欲试,不如让我看看你藏起来的人究竟是谁?”
在一片死寂中,逐光微笑发问。
把逐光带到这里,安排下鸿门宴,让他一步步“暴露”“真实”,尤利究竟想在谁的面前揭下他的面纱,又是想达成什么目的呢?
尤利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
看着从暗门中走出来的一个个人,视线略过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逐光轻快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人好齐呀。”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就见到了那在人群最末,大轴出场的恍如隔世之人。
就连逐光,都露出了些微的惊讶,但随之,他换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久不见,椎爱前辈。看到你一切安好,我很高兴。”
第37章 三十七
“前辈, 实际上,我在遭遇外星人的那天看到了……”
温柔的嗓音轻声诉说着信任的话语,告知着茫然的女主角她所不清楚的事情。
脑海中听到的声音好像一会儿变得很响亮、一会儿又变得遥远缥缈, 椎爱眼中, 逐光那张红唇仿佛近在咫尺, 开开合合间她能看到洁白的牙齿、辅助发音的舌头,唇下小痣更是如同化作跳跃的光点, 吸引着椎爱猫一样敏感的神经。
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汗, 椎爱忘了自己眼前还有慢慢变冷的红茶,她只是不断地、下意识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但是连舌根都是干燥的,因为缺少津液润泽, 口腔黏膜黏连着, 连吐字的举措都显得艰难。
但椎爱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那个看不到多少星星的夜晚,椎爱是自己主动, 跟在逐光身后, 远离人群、深入密林、来到毗邻漆黑大海的悬崖边的。也是椎爱自己, 主动踏到了危险的悬崖边。
就仿佛难以直视椎爱堪称愚蠢的天真, 不久后将犯下不轨恶行的逐光提议让椎爱牵着他的手,因为“再往前就太危险了”。他的这份到最后一秒都实质存在的“体贴”, 也成为迷惑椎爱往危险越加靠近,最终,落入难以回头之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落入大海前夕, 椎爱清楚的听到了逐光的呢喃“结果您到最后也不打算说呢”。
那或许是逐光为数不多的好奇心。但最终,他并没有等待椎爱的回答, 捏碎了椎爱的手环,一根根地松开了他冰冷的手指, 亲自断掉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然后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着她被大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