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吗?或许有一点。
常文的声音冷冷淡淡,告诉席雾这桩子事后, 他又雷打不动地翻开了他的学习资料:“为什么不能,椎爱的寝室床位空着,又没人把苏语冰的脚绑着, 他怎么不能去。”
席雾:“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常文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席雾:“你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席雾连忙摇头,生怕慢一点就要被常文怀疑他心理性别为男了:“可……之前迟楠不是……是吧?”
字句像是半融的糖块含糊在舌尖上没有明说, 就好像将这事件明明白白地重复一遍都会让那可怕的一幕在眼前重映。
但好在女生聊八卦时眼神交流足够起到作用,一点指向性的词句就包含了全部心惊胆战的回忆和难以言说的心绪。
房间内忽然陷入一片难耐的寂静, 常文也沉默了,他盯着书本,好像已经专注于学海之中。但席雾知道他没有。
这些日子,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迟楠,没有再提到那晚看到的事情,但是席雾知道,不,席雾确定,没有一个人能忘记那夜所目睹的场景。
越过那扇与往日无异,与自己宿舍无异的门扉——
这里住着迟楠和椎爱,席雾以前也是串过门的,来问问作业什么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迟楠来替他开的门。等席雾和坐在床头玩手机的椎爱讨论好了作业,迟楠偶尔还会剥个橘子、削个苹果分给她俩。
还是女生时的记忆从未在脑海中褪色,一切都好像本应如此理所当然。如果不是每次上厕所必须掏出那玩意儿,洗脸时偶尔会被镜中的自己电到,席雾都快适应他的新身体和新生活了。
适应到,仿佛一切未曾改变,仿佛一切都仍然是那么理所当然。
但是,跨过那个门槛,所看到的事情,完全推翻了席雾自以为是的认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档子事,从片里、从电影中、从小说上、再不济从某个朋友的口中,多多少少都能了解的。
只是女生不会如男生一般将这事搬到台面上讲,或许是害羞,或许是为了维持一点子矜持印象……
席雾会知道自己的哪个朋友交了男朋友,偶尔也能在一些隐秘的告知或者一些直觉性的观察中知道某某终于有了“夜生活”,但他不会特意去想那些场景。
现在,席雾终于明白个中原因。
那个时候,亲眼目睹迟楠如捕猎的猛兽一样弓起的脊背和被他控制在腰侧却仍然在被子上不断挣扎的椎爱的足,亲耳听到那淹没在细微的唇舌交流水声中的呜咽和男性像是兴奋过度的粗重喘|息——
就像被人当头砸了一榔头,席雾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副场景就这么刻入他的视网膜。
应该闭眼的,不,应该去帮忙的——
可席雾只是站在原地,只是注视着在床上四肢交缠的两人。
以前习以为常的宿舍日常:来开门的迟楠,坐在床头玩手游的椎爱,削苹果的迟楠,打着哈欠去收衣服的椎爱,偶尔能看到的一起看电影的两人、她们分吃着同一包薯片、头挨着头挤在电脑前……
这些全部的全部,平凡却也让人怀念的,深以为然的日常——
在跨过那道门扉时碎得彻彻底底。
影像沉沦于眼底,烙印于脑髓,脊背发麻,手脚颤栗。
那一刻,席雾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被侵|犯的椎爱,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正在侵|犯椎爱的迟楠,他没发现自己手环上的数字在剧烈起伏,他所知道的唯有一点。
‘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了。
他们回不去了。
看到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在迟楠离开后,椎爱开始闭门不出。
没有人再去敲过椎爱的门,就好像椎爱和迟楠一起离开了。
席雾是想再见一面椎爱的,他还记得自己欠椎爱一盒蟹黄小笼包,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送到椎爱手上。
他起大早,跑去食堂排队,殷勤得抱着尤带热气的蟹黄小笼包回来,却偏偏像是一个被勒令“不准敲门”又忘记带手机的外卖员,只能在门口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明明只是敲个门这样的小事,抬手笃笃笃三下就能解决的问题,席雾却觉得束手无策。
不,或许该说,他在害怕吧——
他害怕会再次见到仍未从视网膜离去的那一幕,他害怕见到经历过那般不幸遭遇的椎爱,他害怕那扇门打开后,在椎爱的眼底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