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椎爱踏进校医室, 看到半躺在单人病床上呼吸微喘的连理之前, 她也永远无法将那个总是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色研究服、看上去像是自天上的某颗星落下来的、和孩童奇幻文学中的怪人科学家高度重合的连理, 同那种事联系起来。
椎爱其实没有看得很清楚,因为连理那身纯白的外套还好好地披在身上, 甚至挡住了他人的一部分窥探的视线。
但椎爱很清楚连理在做什么。
疾病的痛楚不会让连理的表情看上去似痛苦似愉悦、呼吸频率失去往日的稳定;高烧的余韵也不会让连理的脸颊和嘴唇产生这样靡丽的绯红;也许只有那种椎爱无法感同身受的迫切的渴望,能让连理看上去这般……难以形容。
连理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椎爱的时候。
为了不被这样的“信息素”抓捕, 椎爱立刻转身低下头。
椎爱甚至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就屏住了呼吸,拒绝了这来自外界的干扰, 将自己封闭在聊胜于无的安全区,只敢悄悄数着越演越烈的心跳声, 在那样不说话就将窒息的催促下牙齿打颤般地发声。
“你究竟在校医室做什么啊!”
这句话落下,随着一声轻轻的闷哼,像是花开的声音。
一直以来被包裹在雪白花苞中的那朵花,终于盛开了。
花蕊探出头,在空气里肆无忌惮地散播张扬的信息素。
然后,不管你喜不喜欢,都会将那气味沾上你的发丝。
连理的声音带着不满哭腔:“你为什么要大吼大叫啊。”
椎爱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对某个人进行人道毁灭。
***
整理衣服的声音。
清理床铺的声音。
下床走路的声音。
流水洁手的声音。
椎爱质问的声音。
少女的声音像是坏掉了的复读机,干涩又顽固地,仿佛只要从连理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就能忘却刚才的现实一般:“你究竟在校医室做什么?”
清凉的水流带走了身体的热度,也缓解了内心的焦灼,连理的表情又平静了回去,他望着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的椎爱,想了想,实话实说:“在自(咚)。”
连理眨眨眼,看向在刚刚自己回答,要讲完那个词时忽然重重地砸了一下门,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刚好盖过了自己声音的椎爱。
连理:“就是打飞(咚)。”
连理:……
椎爱:……
连理:“撸(咚)。”
连理:……
椎爱:……
连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椎爱:“你早该在第一句的时候就闭嘴的。”
连理:“但不是你先发问的吗?”
椎爱:“你的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我根本不是在问你吧!给我读懂空气啊!”
连理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高兴:“我的头脑很好用。只要你给我专门设备,我也可以立刻给你一份空气分析报告。”
椎爱只想捂脸无语问苍天:不行了,绝对没法和这个人好好沟通的,陶天天说的不对,这种怪人她一秒秒都不想理解。
椎爱:“是我打扰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先走了……”
连理:“你等等,我刚好和你分享新情报,关于之前的手环数据研究。”
椎爱:“你确定在这里?就现在?在这个充满了石楠花气息的房间里?”
“……”连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接着是窗户被打开透气的声音,“没有任何可靠的研究数据证明石楠花油细胞分泌的芳香油和人体分泌液成分有相似点,他们只是气味比较相近,你不该将二者等同起来。”
“科普到此打住,立刻说出结论,我想早点离开。”椎爱冷酷无情地转过身,很艰难地把贴在地上的视线移到靠在窗边的连理身上。
连理现在沐浴在阳光下,面容淡漠得像是白色石膏雕刻的天使像,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同几分钟前眉目缠绵艳丽的DOI者联系在一起。
“之前说的那个实验,现在有进展了。”
椎爱还没完全跟上连理这种“公私分明”的随时切换人格看上去十分精分的处事态度,她思考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又看了下手腕上这几天一直忘记摘、现在完全被自己当成了装饰品的黑色手环:“说起来,陶天天变回去的那个时候,你一定也看到了数据的变化……”
椎爱的表情有点微妙:“你找到那个,额……我对陶天天的好感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