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缺角没有听清,顺着章飞的力道躺了下来,长长地睫睫柔顺地遮住了眼,他凑到师父耳边道:“我方才没有听到您说了什么。”
少年离得与章飞这样近,他说话,热气吹拂着章飞的耳廓,教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为何而醉。
总归是醉了。
章飞抓住了章缺角的手,转过身附到他的耳旁,一字一句说道:“走吧,离开吧。”
章缺角骤然睁大了眼睛,握紧了师父的手。
章飞反握住他:“师父永远是你的退路。”
她是一只飞不起来,终日在远离喧嚣的十万大山中混沌度日的小妖怪。
可她的徒儿不是。
她的徒儿,她的龙,生来便应该在四海遨游,永享无边自由。
哪里应该被师父拴在这寂寂无名的大山里。
所以,师叔说的对,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像是逃避,又或是师叔又不靠谱,美酒太醉人,章飞说完,便昏沉的睡了过去,徒留下章缺角一人,清醒地看着月亮,直到天亮。
又一日早晨,章飞醒来后难得的发现章缺角竟然还在谷中。
两个小的仍然醉得醒不来,章缺角无奈地拉扯着师妹师弟,看着他们俩像一滩软泥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站起身来。
拉扯久了,章无毛干脆变做原型,一只浑圆的粉红野猪直挺挺地仰躺在地上,四只短短的猪蹄朝天,简直让章缺角没有下手的地方。
章飞眼睁睁地看着大徒儿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要捏着鼻子去拉扯师妹的猪蹄。
她仍不住乐出了声。
章缺角幽怨地看了过来,埋怨道:“您倒是帮帮忙啊。”
章飞心中暖洋洋的,她接连收养了两个小的,原本是非常担心章缺角会不开心,可是大徒儿十分懂事,曾经在章无毛小时候还有些别扭,现下却已经会主动关心师妹师弟了。
想想这些年章缺角对这个小小师门的帮助,章飞忽然感到十分亏欠大徒儿。
她起身帮着章缺角把两个小的都塞进自己的茅屋,刚想问问他有何想法,便听到山谷外头有个怯生生地声音在叫她。
是昨日送给她肥鸭子陶塑的狐妖旦己。
章飞想起来那只陶塑是被章缺角拿走了,有些想要跟徒儿讨回来,又怕惹了他不愉快,踌躇之间,外头旦己的声音愈发焦急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望着不与她对视的章缺角,章飞无奈地起身去应旦己的呼唤。
那苦瓜般的狐妖还是往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他与章缺角也不知有何章飞不知晓的矛盾,两人向来不太对付。
旦己见到章飞,先是欢喜了一会儿,接着便犹豫道:“其实这回,是有关于章缺角的事情要与你说。”
章缺角早跟在师父身后一块儿出来了,旦己却像是没见着这个人似的,仍絮絮叨叨地与章飞说着。
“之前同你讲过,我跟狼叔一块儿出了远门。”提到出远门,旦己那还长着些小疙瘩的脸上熠熠生辉了一瞬,“后来陪狼叔去颜老板酒馆喝酒,本来狼叔说要留下一段时间,下次再与我一同出门的。”
“可我昨晚去找他,却发现他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东西走了,走之前还问了我章缺角的事情。”
“我昨夜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要来与你说一声,狼叔问我,十万大山中,是不是真的有一只缺了角的龙。”
第4章
“狼叔问这个干嘛?”
旦己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章飞茫然地站在原地,看向一样摸不着头脑的章缺角。
“不知,您这次去找师叔祖,他有说什么外面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章飞倒是想了起来,昨天颜龙曾与她说的话。
“你师叔祖说,山外东海龙王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章飞喃喃道,“可是这与你有何关系呢?”
是啊,这跟从小在十万大山中长大的章缺角有何关系呢?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都不能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沉默半晌后,章飞道:“今天可要一块儿督促你师妹师弟修炼呢?”
“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必去细究,总归是千里之外的事情,难道还能牵扯到章缺角身上来?
当然不如师徒四人一块儿修炼功法来的重要!
于是乎,还躲在茅屋里装醉的两个小东西便相继被铁面无私的师兄揪了出来,并排站在山谷中的空地中。
章缺角首先看向了章无毛。
小野猪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章缺角:“昨天变得师父还可以,再变一个试试。”
人形依然圆得浑然一体的章无毛闻言,“啪”得一声,原地变做了章飞的模样。
眼睛鼻子嘴,与她师父一模一样。
就是宽了许多,腰围瞅着足有三尺三,活像是章飞被做成烤鸭,皮面被打了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