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徵陵君有些着急, 又问了一遍。
女妖不再回答她,她永远如同暖阳一般和煦的笑容收了起来, 她松开了他的手,忧愁地独自朝前走去。
徵陵君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旋即连忙迈开腿朝她奔去。
“等等我,别走。”他跑得满头大汗, “不要丢下我……”
有一个称呼已经到了他的嘴边,可是徵陵君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妖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徵陵君在床上睁开了眼。
梦中那女妖消失后留给他的恐慌感仍然残留着, 他长舒一口气,强行将那感觉按捺住。
徵陵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脑海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他从枕下拿出了那枚雕塑,细细摩挲着。
通体黑色的鹤,夹杂着零星几片白羽,身形窈窕,姿态优雅。
这样的鹤妖,若是化为人形,应当就像那梦中女妖。
他合上手掌,轻轻用力将雕塑握在手心。
有一些细微的疼痛,让徵陵君的脑海更为清明。
作为东海龙宫现下唯一能理事的王子,父王对徵陵君的态度不可谓不好。
父王的身体并不好,因此东海的一概事务都在简单的沟通后交由徵陵君处理。
由他代替龙王行使王权。
龙王很少出面,其余的王子死的死关的关。
不知不觉,在这片海域中,徵陵君成了无冕之王。
作为一片海域的统治者,徵陵君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烦恼,他的父王给他扫清了所有对手,他的号令上下通达,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等着他来挥霍。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徵陵君仍然会满心茫然。
他失去了两百年的记忆,如今在他的脑海中,记忆最开始的地方,便是他站在父王的王位之下。
那个已经有些苍老的男妖挺直了背,坐在王位上。
清癯的男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辨不清里头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对他说:“徵陵,如今你就是我唯一能成事的孩子。”
“一切都交给你了。”
父王说罢,四下开始高声欢呼,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妖怪,高声叫嚷着他的名字。
徵陵君!徵陵君!
他站在仅次于父王的高度环顾四周,这喧嚣华美的宫殿中每一个妖怪都一脸艳羡地注视着他。
唯有他心不在焉,不知他们为何而欢呼。
他周围,包括父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一场事故,他曾经有一位兄长,因为嫉妒兄弟,陷害了他与父王,导致他受到了重创,忘掉了之前两百年内的所有事。
徵陵君从未相信过他们说的话。
但他也从未反抗过,他们说他是王子,那他便是,他们说他要替父亲履行职责,那就履行。
毕竟他羽翼未丰。
只有自己独处时,他才会仔细地回想曾经。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的曾经里,确实存在着一只鹤妖。
他并非在东海龙宫长大,是鹤妖抚养了他。
这个认识,让他长久以来空荡荡的心里变得圆满了些。
徵陵君抬眼看向窗外,龙宫中的夜明珠此时仍然亮着,离太阳升起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已经无法入睡了。
很久以来,一旦他于梦中惊醒,就无法再次进入睡梦中。
徵陵君曾经在很多个夜里都独坐到天明。
不过今夜显然是一个特殊的夜晚,他看到他的寝殿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窗上。
身影浑圆矮壮,一眼就能瞧出来,是他白日里带回来的那个便宜闺女。
因为不知道她的目的,徵陵君特意给她安排了不远处的住处,还交代左右,不论她要做什么,都不要拦着,务必要试一试她的真实来意。
便宜闺女站在徵陵君窗外后便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她装模作样地哀叹声。
“爹啊爹,你要是忘了娘,我就带着娘走了。”
说完,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里。
就这?
徵陵君无趣地收回了目光。
只是她说她要带着她娘走,走去哪儿?
徵陵君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章无毛也不是很舒服。
师兄给她住的房间实在有些偏,离他的寝殿好远,这月黑风高的,幸亏一路上她靠偷听偷懒的侍卫们谈天,才让她找到了地方。
“这些侍卫们也忒奇怪了,守夜时聚在一块儿聊天便算了,还要说些徵陵君寝殿位置的坏话,什么寝殿在花园后总有许多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