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对别人的善意总会感到局促和无从适应,温宥安指了指她身后,苦笑道:“就算大姐您不冷,亮亮也不能这样吧,不然好了又得着凉了。”
老板娘犹豫片刻,把车钥匙给她,“上山的路你不熟,慢点开。”
她们今天是开电车过来的,老板娘有夜盲症,再加上腿不好,不敢开车,平日里都是她儿子开,凌晨急得团团转,脑袋一热就去敲了温宥安的门。
她看着像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姑娘,没想到居然会开这种车。
“嗯,您也往里面坐坐,亮亮在角落,吹不着。”
从诊所到民宿有一段路特别不好走,狂风卷着乌云黑漆漆压过来,不多时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到了目的地,她把湿掉的外套脱掉,换成羽绒服,然后去老板娘房间的柜子里找了两套厚衣服胡乱塞进防水袋里,门口挂着几把雨伞,她也一起放到车上,随便披了个雨衣往诊所赶。
许是雨下得太大,原本就崎岖不平的土路此刻泥泞一片,温宥安其实也不太会开这种车,赶鸭子上架才接手的,此刻轮胎陷进泥里,她开始后悔自己没和老板娘实话实说。
寒风宛若一个个巴掌,无情将她的谎话揭穿。雨衣应该是小孩穿的,根本套不住肥硕的羽绒服,短短几分钟,帽子被吹掉好几次,雨水糊在脸上,头发湿哒哒黏成一片。
前进不了,她开始倒车,估计是压到了石头之类的东西,车身忽然开始大幅度晃荡,赶在侧翻之前,温宥安从座位上跳了下去,整个人狠狠摔在坭坑里,脏水溅了一脸。
活了二十几年,温宥安头一次这么狼狈。
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强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站了起来,想把车给扶起来,但她力气太小了,试了几下,三轮纹丝不动。
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左右也没多远了,温宥安只能拔掉钥匙,捡起地上的防水袋,一瘸一拐往诊所走。
脚踝应该是扭着了,不适感越来越重,额头上雨水和汗水混作一片,诊所映入眼帘之前,两束灯光从不远处的斜坡上照了过来。
温宥安被强光刺得眼疼,艰难移到水泥地两边的草地上,打算等那辆车走了之后再往前走。
多半是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明明这边的人都不认识她,温宥安还是下意识地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此刻有多狼狈。
谁知那辆车不仅没走,还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入目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一步步朝她走来,头顶的雨终于停了,她知道,是有人给她撑了把伞。
温宥安忽然想哭,但被她强忍下了。
她依旧没抬头,从裴寂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上车。”
他没管她,把伞塞她手里,自己进了副驾。
温宥安把伞沿压低,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直到钻进后车座她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人。
“把东西给祁昀。”
这是他和她说的第二句话。
祁昀已经撑伞下车了,朝温宥安伸出手,“给我吧,没几步路了,送到我们就走了,还得赶航班。”
温宥安没拒绝,连带着车钥匙一起交给祁昀,犹豫开口:“你身上有现金吗?”
祁昀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应该有两三千。”
“我这儿还有六百,你一起给老板娘吧,等会微信转你。”
祁昀说明白,往副驾瞥了眼,笑说:“多大点儿事,别客气。”
从祁昀离开到回来,整整二十分钟,车厢内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裴寂扔了包湿纸巾给她,温宥安道谢,这是仅有的交流。
黑色的SUV在民宿走廊前停下,温宥安的行李昨天就收拾好了,不多,就一个箱子,但脚踝太疼了,她随便找了条毛巾打湿准备冷敷一下。
余光率先从镜子里瞥到一张阴沉的脸,她急忙转身,把脚放回棉拖里,嗓音因为紧张不由有些颤抖:“你、你怎么进来了?”
男人目光没什么变化,“不能?”
温宥安摇摇头。
“脚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一不小心撞着了。”
裴寂深深看她一眼,在她跟前蹲下,抬起手还没碰到就被温宥安躲开了。
“别动!”
裴寂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即便是两人还不熟的时候。
温宥安垂下眸,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攥紧。
“肿了。”裴寂站起身,“别换鞋了,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