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铁盒上的锁里,顺时针一转,咔哒,锁就顺势打开了。
梁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用蜡密封好的书卷,他剥开书卷外的纸皮,“神社实录”四个大字赫然映入梁雁的眼帘。翻开书卷,神社近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皆在实录中记录清楚,包括神社与三皇子党私通往来的证据、通过不法手段获得的钱财金额、惨死于神社手中的百姓身份等等,白纸黑字,字字血泪。
纸质外包中还有几封信件,竟然是三皇子母舅孙国公与身为江南刺史的薛寺之间往来的信件。
梁雁紧紧攥着实录。
“你要和我一起去西北,借助西北忠义侯的势力,从西北十城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再借助杨老先生做的火器,增强军队作战的实力,最后一举杀回去。”
颜稚秋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梁雁深吸一口气,用力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握了握手,做下决定。
“所有人收拾家伙,通知城外扎营的弟兄们,我们两日后出城,回西北。”
“是!”
县衙大牢里面,颜稚秋一夜无眠,他靠在粗粝的石墙上,抬头透过唯一可以外面的那一扇小窗户,看着漆黑的夜空一点点变亮,炫目的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闲来无事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上辈子。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梁雁奉旨出发南征,他虽然不舍,但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待梁雁离开,他就一个人缩在冷冷清清的将军府中,谁也不见,什么事情也不管。
一阵开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颜稚秋的视线从小窗口挪回来,挪到门口。牢房的门被推开,薛寺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他刚从衙门处理完事情回来,身上还穿着朱红色的官服。
薛寺手里拿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他往里面看去,目光刚巧撞上颜稚秋的目光。薛寺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拐杖,他道:“昨日见小公子的腿已经可以落地走路了,想着您应该用得上,我给公子放在这边地上了。”
颜稚秋看着薛寺把手里装有拐杖的盒子放在门口:“薛大人,你是准备我一个瘸子爬过去拿拐杖吗?”
薛寺被颜稚秋说的有一点懵,想了想颜稚秋应该是要他给他把拐杖送进去的意思,薛寺进去把盒子交给颜稚秋。
是一根造型很简单的桃木拐杖,薛寺给了东西就要走,颜稚秋叫住他:“薛大人,坐下来聊聊吧。”
薛寺顿了顿,走过去把牢房的门从里面锁上。
牢房里没有别的可以让人坐的地方,颜稚秋拍了拍床榻边上空着的位置:“大人不必拘束。”
薛寺却是摇头:“公子出身高贵,礼仪,不可废。”他退了几步,站在了那扇小窗之下。
颜稚秋从盒子里面取出那根桃木拐杖,撑着拐杖从床榻上下来,随后端正坐到床边垂下酸软的双腿。
四下无言。
“我认识的薛寺,不该是这样的。”颜稚秋开口打破了寂静。
薛寺没有答话,只是低垂下眼睑。
颜稚秋慢慢地说道:“我第一次与大人想见是在京都相府,父亲邀请当时的状元郎来家中赴宴,那位状元郎意气风发,我记忆犹新。父亲问状元郎他想要做什么官,状元郎说,他愿意去最贫瘠的州县,做最小的官,只要他能让那里的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过上好日子,他就是个好官。我当时特别羡慕他,身体健全,又有那般好的志向,我祝福过他很多次,我希望他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好官,我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官拜宰相。”
“世事无常,而且世上空有抱负的人也不在少数。”薛寺轻笑一声,自嘲般说道。
颜稚秋也不反驳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与大人想见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您最后一次来相府。父亲在训斥他最得意、最想要培养成接班人的学生,那位大人年轻气盛,因为一件本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与父亲争吵的面红耳赤,父亲勃然大怒,让那位大人不必再登门了。那位大人不卑不亢地与父亲拜别,当真是再也没有来过。”
“我见过很多父亲的学生,争吵却是少见,大部分的时候是父亲怒不可遏地训斥他们,父亲也会说不必再登门这些话,可是那些大人往往会在第二天带上重礼,态度诚恳地来到府上与父亲道歉。”
薛寺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将头低的更低。
颜稚秋:“薛大人,你还记得你为官的初心吗?”
薛寺终于抬起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既然记得,那你为什么要替逆党卖命?!他们许你什么来交换江南百万条老百姓的性命,仕途、金银?”颜稚秋语气愤愤,“薛寺,我不信这些食世俗之物能让你抛弃初心,你有那么多机会都能向陛下,向父亲讨要高官厚禄,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