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五颜六色的玻璃,支离破碎的瞬间倒映出两人相拥的影子。
这吻持续了许久,久到扶竹双颊爬上红晕,开始呼吸不畅。
他放下踮起的脚,连同一直悬着的心。
帝髯深深看着扶竹,唇上湿软的触觉仍在,无刻不拉动他的神经,弹奏名为悸动的曲子。
扶竹整个人昏昏沉沉,他分不清是因为那冲动的吻,还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大脑超了负荷。
扶竹环顾着寂寥无人的大街,半梦半醒说:“帝髯,我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一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梦。”
他低下头,情绪还停留在棘刺路上。
他有些害怕,害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等睁开眼,又会回归黑暗。
“走吧。”
帝髯伸出手,他没有去问缘由,更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说:
“该回家了。”
扶竹恍惚地抬头,将手放到帝髯手心,重重点了头,眉眼弯弯,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大手包裹着小手,亦如那颗被炙热包裹逐渐恢复生机,轻轻跳动的腐朽心脏。
月亮强硬地冲破黑雾,为两个赤诚的人带去光明。
它不是太阳,但在这一刻,它胜似太阳。
一阵黑雾从扶竹他们身后升起,它没有靠近,只是注视着他们,直到远去,才发出缥缈的叹息。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
*
扶竹与帝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步,这中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周围死寂无声,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幻境,或者一个独立空间中。”帝髯握紧手中的木棍,警惕扫视周围,“不论怎样,我都会带你出去。”
他答应过要带扶竹去海边,他不能失信于他。
扶竹情绪低迷,望着自己的手闷闷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
帝髯转身用手指抵住扶竹的唇,将他自责的话堵了回去,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说:“我是甘愿进来的,就算当时没有抓住你,你进去之后我也会义无反顾跟上。”
扶竹怔怔看着帝髯,两秒的短暂沉默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扶竹笑起来极为好看,眼睛弯弯的,眸光灿如星辰,眼中的水雾还未完全散去,引起阵阵涟漪,同时也露出藏在眼底微冷的浮光。
他笑声清朗,软细却不失年轻人的朝阳气,给帝髯脸上都渲染了一抹笑意。
等扶竹笑够,帝髯才问:“扶扶笑什么?”
扶竹神秘一笑,薄唇轻轻抿起,摇头晃脑地走在前面,背手俏皮说:“笑你愚蠢。”
帝髯眉梢一挑,过去牵住扶竹的手,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又觉得词不达意,苦笑着咽下。
“帝髯保护了我好多次呢。”扶竹抬起头,眼神清澈,“我也想救帝髯一次。”
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发,笑着说:“傻瓜,你也救过我许多次。”
“那些都不算。”扶竹停下脚步,直视着帝髯说,“你先走,不要回头好吗?”
帝髯怔了怔,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救你呀。”扶竹松开帝髯的手,指着被浓雾包裹的前方说,“不要回头,这次换我救你,好不好?”
帝髯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但仔细一想又记不起来,他抬头望着月亮,再低头时一脸愁容,忧心说:“我害怕你受伤,我害怕失去你。”
“我亦如此,所以……”扶竹往后退了一步,从容不迫中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决,“我的骑士,一直往前跑,天亮了,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我期待明天的东海之旅,我想跟你一起去。”
帝髯深深看着扶竹,握紧手中的木棍,咬紧唇说:“我虽然力量微薄,但星火也能燎原,我想留下来,我想保护你。”
“我的骑士啊,为什么要让我为难呢?”
扶竹转身朝黑雾走去,悠悠说:
“如果真的爱我,那就为我杀出一条血路吧。”
帝髯回头怔怔地看着扶竹,直到背影模糊,才握紧木棍,转头往前跑去。
扶竹站在黑雾中,他望向腰间赤红的铃铛,微微蹙眉,黑眸逐渐归于平静,随后抬头静静望着面前浓雾,像是与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相视。
身上的白衬衫被黑雾触及,刹那间被染黑,像墨色的胶水般融化,并开始不规则的变化,最后化为一件黑袍。
黑袍着地,扶竹一双眼睛被帽子遮住,铃铛挣开红绳,拦在逐渐逼近的黑影身前。
“回来。”扶竹伸出手,眼中涌现温柔,“你们身体虚弱,这一次,我自己来就好。”
铃铛阵阵摇动,似乎并不赞同扶竹的决定。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