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徽与司里的同僚和皂吏合计了一下,觉得若把引力符刻在弩机处会损坏重弩的精准度,可若是把符刻在前臂,那么所起的作用就不会太大。
这是个精细活,李尘徽虽从小就对奇门遁甲感兴趣,又跟着市井中的匠人偷过几年师,会制作一些简单的器具,例如李平卧房里的小摇椅,就是李尘徽十六岁时亲手做出来送给他做生辰礼的。可是他对兵械构造却不甚了解,只能去向司内的前辈请教,然后再翻看图册一次次在模具上试用。
“大人,方才试了一次又失败了,这活咱们做不了哇。”小吏苦着脸把被引力符震断的弩机模具送到李尘徽桌前。
李尘徽笑着给他递了杯水 ,“辛苦了,坐下歇歇吧。世上无难事,咱们多试几次。要是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去军器所请罪。”
他半开着玩笑,叫那小吏勉强弯了弯唇角。如今并未战事,重弩只能用于守战,大夏还未到外敌兵临城下那一步,工部对这活催的不急,即使灵枢院做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方才又看了一会儿图纸,发现弩机与牵引的连结之处是由铜丝焊接的,咱们的模具虽是还原了重弩的构造,连结之处却用的是木榫拼接,不若去找些刻了暗符的精铁把其作为弩机与牵引绳的连结,然后再试一次,看看引力符动用的灵力上限是多少。”
“方大人也说过这个,不过他说用精铁损耗太过,前不久谢长史从和州订了一批柳息木,院里账上的银子都得用到那上面,库房里剩的精铁不多了,咱们今年没钱再添置了。”小吏叹气道。
方大人和李尘徽同级都是从七品主事,他为人小心谨慎很会精打细算。
李尘徽神色不变,朝小吏神秘地“嘘”了一下,“谁说我要动库里的精铁了,去年制器司不是拆了座报废的床子弩吗?那东西整个前臂都是精铁做的,我刚来司里时方大人正好把拆下来的零件往库里放,我还上去搭了把手呢。”
小吏恍然大悟,但随即就变了脸色,“可您就算拿到了废旧的精铁,也不会刻符啊,难不成你要私下让符箓司的老前辈们帮你刻?”小吏有些担心,“符箓司老前辈刻新符需得长史同意,还得向工部报备,一趟章程走下来至少得四五日,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李尘徽知道这个规矩,朝廷为了防止灵枢院里的修士在符箓上动手脚暗害他人,规定修士刻新符需上报局座长官。
“此事我去和谢长史说,你放心,我定能把东西做出来的。”李尘徽胸有成竹地看着他,眼底闪过灵动的狡黠。
与此同时,京郊十里亭内,端坐于石凳上的梁蔚已在此等候良久了,他今日身着月白女装,头戴同色纬帽,乌发盘在头顶俨然是已婚妇人的装扮。
亭边旁逸斜出了几支桃花,零星的淡粉在气质出尘的美人面前仿佛也也变得不那么妩媚,隐隐露出了几分端庄。
远处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来,车轴转动的“吱呀”声在亭外愈发明显。
只听车夫一声低呵,那声音就此戛然而止,梁蔚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即将远行的旅客倒了一杯清茶。
从车下来的女子同样带着纬帽,身着花青布衣,行走间是摇曳生姿的婉约娉婷。
“见过公主殿下。”女子轻声行了礼,不等梁蔚出声便屈身坐下,撩开纬帽的一角露出了她的容貌。
梁蔚隔着纬帽把茶杯推到女子面前,“我是该叫你荣婕妤还是唤你姚瑛。”
姚瑛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殿下既把我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带出来,必然是知晓我的底细的。我此后便要隐形埋名,‘姚瑛’这个名字今日是便是殿下最后一次叫了。”
“你帮了我,我也承诺送你离开,如今也做到了,本应再无瓜葛,为何还要见我?”梁蔚的脸藏在纬帽之后,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在黛瓷茶杯衬映下更显得白如籽玉。
姚瑛放下手上的杯子,“我隐入教坊司后,崔邺看中了我的脸,我被他买下来后,被他拘在他京郊的别院里调教了一段时间,他在那别院里还养着很多女子以供他贿赂朝中官员。”她精致的面孔上浮现片刻的厌恶。
“你可知具体的位置?”梁蔚显然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姚瑛听完便从袖中拿出一份图纸,推到梁蔚面前,但梁蔚没有直接拿起来看,他隔着幂离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这东西不是平白送我的吧,咱们先讲好价,免得一会谈崩了,你还要怨我过河拆桥。”梁蔚的语气很是懒散,温柔中带着点讥俏的意味。
姚瑛微阖了下眼,再睁开时里面出现了凶狠的绝诀,“我要姚家的冤案昭雪,崔家满门也落得当初我家那般境地。”